安全屋里，那声穿透耳膜的惨叫仿佛还在回荡。
平板电脑的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四个鲜红的大字，像凝固的血块，钉在屏幕中央。
【信号中断】
弹幕停了。
世界，也跟着停了。
“操！”
张队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椅子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又弹回地面。
他眼睛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转身就往门口冲。
“老张！”
齐云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
“放开！”张队吼道，“人死了！就死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老子要去给他们收尸！”
“收尸？然后呢？把你也搭进去？”齐云瑞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陷阱！你现在冲过去，正中他们下怀！”
“我他妈管不了那么多了！”张队奋力挣扎，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别动！”
江月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张队头上。
他动作一僵，回头看去。
江月瑶扶着墙，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那块黑掉的屏幕，眼神空洞。
角落里，曲歌抱着平板，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网……网炸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齐云瑞松开张队，走过去。
“什么情况？”
曲歌把屏幕转向他们。
黑掉的直播间里，停滞了十几秒的弹幕，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爆发。
“我操！神级特效！这声惨叫太逼真了！”
“年度最佳恐怖片！梦酱牛逼！K哥牛逼！”
“这是直播能有的效果？我他妈以为在看好莱坞大片！”
“打赏打赏！这波不刷个火箭都对不起这演技！”
炫目的礼物特效，又开始疯狂刷屏，几乎盖住了所有弹幕。
狂欢，在惨叫声结束后，达到了顶峰。
“这帮……这帮畜生！”张队看着屏幕，气得浑身发抖。
“不全是。”曲歌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切到了另一个社交平台，“开始有人怀疑了。”
#安康疗养院直播中断#
#小梦酱真的出事了？#
#虎鲨平台出来解释#
无数的词条，在短短几分钟内，冲上了热搜榜。
“假的吧？这都十几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澄清是剧本？”
“我怎么觉得那声惨叫是真的……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楼上的别傻了，虎鲨那么大个平台，会允许出人命？动动脑子。”
“那个叫‘路人甲’的预言家呢？还有那个什么‘烛龙’的警告呢？我怎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舆论开始分裂。
相信是剧本和怀疑出事了的两拨人，在评论区里吵得不可开交。
“齐队，虎鲨平台发公告了。”曲歌点开一条官方认证的动态。
公告写得很官方：【关于我平台主播‘小梦酱’直播中断事件的说明：因现场网络设备突发故障，导致直播信号中断。目前我方工作人员正在紧急抢修，并与主播团队积极联系中。请广大网友切勿信谣传谣，一切以官方消息为准。】
“放他妈的屁！”张队骂道，“设备故障？他们怎么不说是太阳耀斑爆发！”
“小梦酱的经纪人，阿K。”曲歌又切到一个账号，“他刚发了一条动态。”
那条动态很简单，只有一个表情。
一个悠闲地吃着爆米花的卡通小人。
底下第一条热评写着：“K哥稳如老狗，看来是剧本无疑了，兄弟们别慌。”
齐云瑞看着那个爆米花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他们在控制舆论。”他说，“用‘技术故障’拖延时间，再用经纪人的态度暗示这是剧本，把水搅浑。”
“他们要让这件事，变成一场网络罗生门。”
“这样，就算最后警方介入，公布了死亡消息，也会有无数人认为，这是官方为了掩盖什么而编造的谎言，或者，这本身就是炒作的一部分。”
张队一拳砸在桌子上。
“那我们就让他们得逞？就这么干看着？”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安康疗养院里发生了谋杀。”齐云瑞指着屏幕，“我们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到。”
“我们能用什么名义进去？‘烛龙’？这个名字一旦公开出现在疗养院，你信不信明天所有报纸的头条都会是‘神秘部门夜闯私人领地，真相究竟为何’？”
“对方就等着我们跳进去！”
“那怎么办？！”张队急得在屋里团团转，“难道就等他们把现场处理干净，然后发个公告说人失踪了？”
“叮。”
曲歌的平板又响了一下。
“是……是天海市公安局的官方通报。”曲歌的声音有些发颤。
齐云瑞和张队立刻凑了过去。
【警情通报：今晚21时许，我局接多名群众报警，称安康疗养院内有异常响动。警方已第一时间出警，目前正在现场外围进行调查。经初步核实，该地块为私人所有，暂未发现有人员闯入迹象。警方提醒广大市民，请勿前往该区域逗留围观，注意安全。】
“外围调查？暂未发现？”张队差点把后槽牙咬碎，“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这是常规操作。”齐云瑞说，“没有搜查令，他们不可能进去。这则通报，只是为了安抚民众情绪。”
但这条通报，像一滴水掉进了滚油里。
网络上的舆论，彻底炸了。
“警察都去了！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我就说吧！那声惨叫不可能是假的！”
“梦酱！我的梦酱！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粉丝的担忧，阴谋论者的狂欢，路人的围观，把这件事的热度，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虎鲨平台的服务器，因为瞬间涌入的流量过大，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崩溃。
“他们成功了。”
江月瑶一直没说话，这时才缓缓开口。
“用一场血腥的公开处刑，制造了一场全民的流量狂欢。”
“他们把人命，做成了一个最吸引眼球的‘爆款产品’。”
她走到齐云瑞面前，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夜色。
“齐云瑞，我们必须去。”
齐云瑞愣住了。
“你说什么？你之前不是说……”
“之前是之前。”江月瑶打断他，“我刚刚，又看了一遍。”
“看什么？”
“那段黑屏前的最后几秒。”江月瑶说，“那个从天花板上长出来的，布满眼睛的怪物。”
“它不是在攻击，也不是在捕食。”
江月瑶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动作。
一个收割的动作。
“它在‘收取’。”
“就像农民从地里收麦子一样，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小梦酱和她团队成员的灵魂，在被抽离身体的一瞬间，就被一种力量， neatly打包，封存了。”
“打包？”张队没听懂。
“对，打包。”江月瑶点头，“他们的手法很专业，甚至可以说……很熟练。没有浪费一点魂魄之力，甚至连他们死前的恐惧和绝望，都被当成‘调味品’，一起封装了进去。”
“这种手法，不是简单的杀人，更像是在完成一份订单。”
安全屋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想说什么？”齐云-瑞问。
“我想说，那个地方，安康疗养院，现在就是一个刚刚完成了一次‘活体摘取’手术的‘手术台’。”
“上面，一定还残留着他们‘手术’的痕迹。”
“那些痕迹，比找到尸体，更能说明永恒教到底想干什么，以及，他们的‘技术’，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江月瑶的目光，扫过齐云瑞和张队。
“找到尸体，我们能办的，是一桩谋杀案。”
“但找到那些痕迹，我们才有可能阻止下一次，甚至下下一次更大规模的‘收割’。”
齐云瑞看着她，这个理由，他说服不了上级，甚至说服不了法律。
但他自己，被说服了。
他看向张队。
张队的脸上，愤怒和狂躁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作为老刑警的敏锐。
“我明白了。”张队说，“这不是去救人，是去勘查现场。”
“不。”齐云瑞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像一把出了鞘的刀。
“对外，这就是一次紧急救援。”
他走到桌边，拿起了那部黑色的加密电话。
“一个拥有五千万粉丝的公众人物，在直播中失联，生死不明。无论她是死是活，我们都有责任，有义务，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
“这是理由，也是命令。”
齐云瑞看着江月瑶，声音沉了下来。
“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去。”
“我必须去。”江月瑶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我，能看到那个‘手术台’上，到底留下了些什么。”
齐云瑞沉默了几秒。
“曲歌，联系沈行知，我们需要疗养院最详细的内部结构图，包括所有通风管道和排污系统。五分钟内，我要看到。”
“张队，挑人。六个，只要精英。配最高级别的防护和火力。”
“江顾问……”他最后看向江月瑶，“你跟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许离开。”
他不再废话，拨通了那个刚刚获得的，拥有最高权限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是我，齐云瑞。”
“‘烛龙’，申请启动一级紧急预案。”
“目标，天海市，安康疗养院。”
“任务，紧急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