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站在海露港冰冷的石阶上,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离愁,吹动他染血的衣襟。那艘载着奥蕾莉的船,如同一片小小的叶子,在无垠的蓝水上渐行渐远,就在船驶离港口的时候。
一个小小的身影努力探出船舷,金发在风中飞扬。奥蕾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岸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奋力掷出一抹温暖的橘色。
“宁砚哥哥——”
她的呼喊被海风撕碎,但那颗承载着不舍与祝福的泡泡橘,却划出一道小小的抛物线,精准地飞向宁砚。
无需思考白金之星瞬间显现它,巨大的手掌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极致温柔,稳稳地,轻轻地接住了那颗飞来的果实,仿佛捧着一颗易碎的琉璃。
那充满力量感的紫色臂膀,此刻的动作却轻柔得如同呵护一片羽毛,将这颗饱含奥蕾莉心意的泡泡橘,小心翼翼地递到宁砚面前。
宁砚的目光在那颗饱满的散发着清香的泡泡橘上停留了一瞬,奥蕾莉天真烂漫的脸庞,她扑进怀里的温度,她带着哭腔的“活下去。”以及......她身体的温暖在自己怀里流逝的......绝望。
无数记忆在他碎裂的万花筒写轮眼中闪回。
他没有像对待珍宝一样收起它。
只是伸出了自己沾满血污与沙尘的手,平静的从白金之星巨大的手掌里,接过那颗泡泡橘,指尖微微用力,轻易地剥开了它那象征着甜美与过往的橘皮——就像库嘉维娜夺走奥蕾莉生命一样轻松。
现在的宁砚也一样,对于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的他来说,想要杀死库嘉维娜,对于他来说也像剥开泡泡橘的皮一样轻松。
但他不能那么做!
杀死一个愚人众执行官?一个在至冬国位高权重、深受冰之女皇“器重”的执行官?那将招致何等恐怖的报复?
愚人众庞大的势力、冷酷无情的作风,会像滔天巨浪般瞬间吞噬掉整个德约莱庭!那些无辜的、还在库嘉维娜掌控下的孩子们——安娜、卢克、艾玛……还有佩露微利!他们将无一幸免!
他或许能凭借万花筒的能力自保,甚至带着佩佩逃离。但其他人呢?那些被视作“失败品”的孩子们呢?
他们的命运只会比死在角斗场上更加凄惨百倍!他们会成为愚人众泄愤的牺牲品,成为这场复仇风暴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库嘉维娜必须“活”着,至少在救出所有孩子之前,她必须“活”着,维持着壁炉之家表面的“秩序”。她的死亡,将是所有幸存者真正的末日。
因此他必须继续扮演下去,扮演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甚至杀死自己爱人的冷酷无情的“胜利者”。
扮演这个在库嘉维娜眼中合格的「王」的“候选人”他要在库嘉维娜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一条又一条生命——不是终结而是拯救。
而代价就是他必须转身,走进阴影中,扮演那位「王」的候选人,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佩佩和克雷薇,绝不能让库嘉维娜看出一丁点破绽。
重新踏入那座冰冷、血腥、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囚笼——德约莱庭。每一步都像是拖动整个世界一般沉重。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仿佛在预示着他即将背负的、更深的罪孽与更沉重的救赎。
他要让所有孩子死在他的手里,却又真正的活下去,这份罪孽只能由他来承担——绝不能让佩佩的双手沾上亲人的鲜血!
......
咚咚咚
宁砚敲响了库嘉维娜的房门
“请进”温柔的声音传入宁砚的耳中,令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宁砚低着头走进了库嘉维娜的房间
“哦?宁砚,我的孩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冷“还是说......你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有什么不满吗?”
宁砚猛地抬头,染血的万花筒写轮眼死死锁定高台上的库嘉维娜,那疯狂旋转的诡异花纹和其中翻涌的滔天恨意与杀意,让即使是她也感到一丝本能的寒意。
库嘉维娜背后划过一滴冷汗
“母亲大人!”宁砚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疯狂,“请允许我挑战剩下的所有人!我不需要佩露微利上场!她的对手,只能是我!在最后!”
他染血的手指,带着无尽的决绝,仿佛穿透虚空指向了角斗场的方向。
库嘉维娜眼中精光一闪,愉悦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很好!这才是我期待的「王」的觉悟!明日,由你挑战下一位对手!”
......
第一个,奥蕾莉
第二个,安娜
第三个,卢克
第四个,艾玛
......
第三十五个,克斯顿
连续三十五天,决斗场的沙地都浸满了新鲜的血液。
宁砚如同一个精准的杀戮机器,在库嘉维娜欣赏的目光下,在佩露微利日渐加深的沉默与痛恨中,在克雷薇难以置信的悲伤目光里,将一个个昔日的家人“杀死”。
他扮演着完美的刽子手,眼神空洞,动作精准,甚至连库嘉维娜都对他的“觉悟”和“效率”流露出赞许。
然而,每一次回到那间冰冷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一切后,那副冷酷的面具便会瞬间崩塌。
此刻,宁砚正站在房间角落的盥洗盆前,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
他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双手,仿佛要将那根本不存在的、却深入骨髓的血腥气彻底洗掉。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破皮,但他浑然不觉。
镜子里的他,脸色苍白,那双碎裂的万花筒写轮眼在黑暗中幽幽发亮,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疲惫、痛苦和自我厌弃。
“三十五个……”他对着水流低语,声音沙哑破碎,如同被砂砾磨过,“安娜、卢克、艾玛……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克雷薇。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该如何面对那双曾经盛满信任与温暖的翡翠眼眸?如何在她面前挥下那“致命”的一刀?
他猛地将头埋进冰冷的水流中,试图让刺骨的寒意冻结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和恐惧。
就在这时。
“咔哒……”
极其轻微的门锁转动声传入宁砚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