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在向阳村的日子已经悄然进入了寒冬。
北风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寂寥。大地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远远望去，整个村庄宛如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许知意和楚薇早已开始烧炕睡觉了。每天傍晚，许知意都会熟练地抱来一捆干柴，仔细地塞进炕洞里。火柴划过的瞬间，橘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起来，很快便将干柴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炕洞里的火光映照在许知意的脸上，将她浓密卷翘的睫毛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知意，炕烧热些吧，今晚怕是又要降温了。”楚薇搓着手走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她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袄，领口处露出一圈柔软的绒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
许知意笑着往炕洞里又添了几根柴火：“知道啦，保管让你睡得出汗。”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北方的冬天，要不是有这热炕头，可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确实，在北方农村，冬天里暖和的炕简直让人舍不得离开。炕面上的苇席被烘得温热，躺在上面，一股暖意从身下缓缓蔓延至全身，驱散了一天的寒冷和疲惫。每天早晨，当窗玻璃上结满厚厚的冰花时，两个姑娘总是赖在温暖的被窝里，谁也不愿先起身。
好在冬天也不用上工，正是猫冬的好时节。村民们大多窝在家里，舍不得出门受冻。偶尔能看到几缕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在湛蓝的天空中慢慢消散。村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掠过屋檐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这个冬天格外宁静。
傅叶澜上次回部队之后就没有回来过。中途来过几封信，信中大多是些日常问候和部队生活的琐事，但字里行间总能感受到他的关切。后来有一封信中提到要出任务，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一开始，许知意确实有些不习惯。每天傍晚烧炕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朝门口张望，仿佛下一秒就会响起熟悉的敲门声。但渐渐地，向阳村冬天的悠闲日子让她沉浸其中，一时间竟也忘了牵挂。
这是一个特别的清晨。许知意裹紧厚厚的棉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今天要去城里卖货，顺便采购些日用品。推开门的瞬间，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村间的小路被积雪覆盖，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旁的杨树枝条上挂满了晶莹的霜花，在晨光中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许知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的雾。
镇上的集市比往常冷清许多，但依然有不少村民冒着严寒前来交易。许知意很快卖完了货物，正准备去买些日常用品时，突然注意到集市角落里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
那是个中年汉子，穿着打补丁的棉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他面前摆着一大块牛肉，正低声向过往的人推销。这年头牛肉是不允许买卖的，许知意好奇地走近，听到他低声解释：“这是山上摔死的牛，不是故意宰杀的...”
牛肉的颜色深红，纹理分明，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许知意仔细观察着，忽然想起在现代生活中吃过的火锅。热腾腾的锅底翻滚着，鲜嫩的牛肉片在里面轻轻一涮，蘸上香浓的酱料...想到这里，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大叔，这牛肉怎么卖？”许知意上前问道。
汉子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压低声音说：“姑娘，这牛是老黄牛了，肉可能有点柴...”
许知意笑了笑：“没关系，我要五斤。”她心里早已打定主意，空间里有的是嫩牛肉，正好可以偷梁换柱。
汉子利落地割下一大块牛肉，用油纸包好。许知意付了钱，将牛肉放进背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的火锅大餐。空间里的嫩牛肉纹理细腻，脂肪分布均匀，像是上等的大理石花纹，涮火锅再合适不过。而手上这块老牛肉，虽然质地粗糙，纤维粗大，但正好适合做成牛肉干，给傅叶澜寄过去。
回村的路上，许知意又买了块豆腐。豆腐白白嫩嫩的，散发着淡淡的豆香。她小心地放在背篓最上面，生怕颠碎了。这年代的豆腐都是手工制作的，味道格外纯正。
前些日子，许知意画了张奇怪的图纸请他帮忙打一张中间有洞的桌子，当时老木匠还纳闷地问：“许知青，这桌子中间掏个洞是做啥用啊？”
许知意只是神秘地笑笑：“秘密。”
现在，这张特制的桌子就放在她们的屋子里。楚薇第一次见到时，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怎么也想不明白它的用途。
“知意，这桌子中间挖个洞，东西不会掉下去吗？”楚薇好奇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许知意但笑不语，心里早已计划好要给它派上大用场。
回到家时，楚薇正坐在炕上缝补衣裳。见许知意回来，她立即放下针线迎上来：“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呀，买这么多东西！”
许知意把背篓放下，神秘兮兮地掏出那块牛肉：“今晚咱们吃好吃的！”
楚薇的眼睛顿时亮了：“牛肉？这年头还能买到牛肉？”她凑近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惊叹：“这么大一块，得花不少钱吧？”
许知意笑着开始安排：“薇薇，你去隔壁婶子家换点萝卜和白菜来。我买了豆腐，直接放在雪地里冻上，晚上吃冻豆腐。”
楚薇高兴地应了声，裹上围巾就往外跑。许知意则开始忙活起来。她先是将老牛肉收进空间，换出同等分量的嫩牛肉。空间的牛肉色泽鲜红，脂肪如雪花般均匀分布，一看就是上等货色。然后她将豆腐切成小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子里的雪地上。北方的冬天就是个天然大冰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豆腐就会冻成蜂窝状，晚上煮火锅的时候吸饱汤汁后格外美味。
接着，许知意开始准备火锅食材。
嫩牛肉被她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整齐地码在盘子里，每一片都透着诱人的光泽。牛百叶和牛肚提前用面粉和盐反复搓洗干净，去掉异味，然后切成适口的大小。鱼片是从空间里取出的新鲜草鱼，去皮去刺，片成蝴蝶片状，晶莹剔透。
最后，她取出空间里准备好的火锅底料。这是她用上等的牛油、郫县豆瓣、花椒、干辣椒等数十种香料精心炒制的，红亮油润，散发着复合的香气。她懒得现炒底料，这些现成的底料味道更加醇厚。
当楚薇抱着水灵灵的白菜和萝卜回来时，屋子里已经弥漫着诱人的香味。萝卜水嫩饱满，白菜叶片紧实，带着田间的新鲜气息。
“知意，你在做什么呀？这么香！”楚薇还没进门就忍不住喊道。
许知意正把火锅底料放进特制的铜锅里，加入熬制好的高汤。红油慢慢融化在乳白色的汤底中，形成漂亮的旋涡。花椒和干辣椒在滚烫的汤中上下翻滚，释放出麻辣鲜香的滋味。
“这是火锅。”许知意笑着解释，“一会儿把食材放进去涮着吃，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楚薇好奇地凑过来，看着红彤彤的锅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辣的样子！”
许知意把铜锅提到特制的桌子中间，下方是一个炭桶，里面烧着红彤彤的炭火。这样锅底就能一直保持沸腾状态。她先把萝卜块、苞米段和冻豆腐放进去煮，这些需要时间才能入味。
“哇！原来这个洞是用来放锅的！”楚薇恍然大悟，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知意，你真是太聪明了！”
两人正说笑着，锅底已经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浓郁香辣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甚至透过门窗的缝隙飘到了院子里。楚薇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太香了！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翻滚的红汤，像只期待投喂的小猫。
许知意笑着夹起一片牛肉：“来，我教你。这个肉夹下去烫，变成粉色就可以吃了，很嫩的。”
薄薄的牛肉片在滚烫的汤中轻轻摆动，不过几秒钟就变成了诱人的粉白色。许知意捞起来，在特制的蘸料里滚了滚——那是用芝麻酱、腐乳汁、韭菜花和少许辣椒油调制的，浓郁香醇。
楚薇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牛肉烫熟，然后送入口中。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也太好吃了吧！”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赶紧又夹起一片牛肉，“肉片又嫩又滑，麻辣鲜香，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许知意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慢点吃，还有很多呢。试试牛肚，要烫久一点，口感脆脆的很好吃。”
两人正吃得欢快，院子里突然传来敲门声。楚薇和许知意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么冷的天气，又是晚饭时间，会是谁呢？
许知意放下筷子，走到门边，隔着门问道：“谁呀？”
“我...”一声压低的嗓音传来，带着熟悉的磁性。
许知意的心猛地一跳，是傅叶澜！
她急忙拉开门闩，果然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傅叶澜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肩上落满了雪花，毛帽边缘已经结了一层白霜。他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怎么回来了？”许知意又惊又喜，连忙侧身让他进屋。
傅叶澜踏进门槛，带进一股冷风。他摘下帽子，露出被压得有些凌乱的黑发。“任务结束了，有半个月假期，就回来过年。”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带着长途奔波后的沙哑。
许知意这才注意到他军大衣的肩膀处已经湿透了，雪花正在温暖的室内慢慢融化。她自然地伸手帮他拍掉身上的积雪，触手处冰凉刺骨。
“快进来暖和暖和。”许知意拉着他的袖子往屋里走，感受到布料下的手臂结实有力。傅叶澜顺从地跟着她，目光落在她牵着自己袖口的小手上，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楚薇还在热乎地吃着火锅，看到许知意带着傅叶澜进来，惊讶得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傅...傅同志，你回来了啊？”她慌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嗯。”傅叶澜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许知意。只有在面对她时，他冷硬的眉眼才会柔和下来。
“他回来过年。”许知意对楚薇解释道，然后转身对傅叶澜说，“正好，我们在吃火锅，一起来吃吧，吃了暖和。”
傅叶澜这才注意到满桌的菜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红彤彤的锅底在特制的桌子中间咕嘟冒泡，四周摆满了各式食材：薄如纸的牛肉片纹理漂亮得不像这个季节能见到的，新鲜的牛百叶和牛肚处理得干干净净，鱼片晶莹剔透，还有各种蔬菜豆腐，丰盛得超乎想象。
他知道许知意有钱，但在农村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这些东西的。就算是镇上的黑市，也很难凑齐这么多种类的食材。傅叶澜沉默片刻，压下心头的疑惑，目光复杂地看了许知意一眼。
“快坐下吃吧。”许知意浑然不觉，兴冲冲地跑到厨房又拿来一副碗筷，“你运气真好，今天在镇上遇到一个大叔，他家的牛摔死了，正好买了牛肉。”
傅叶澜脱下军大衣挂在门后，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军装，衬得他身姿笔挺。他在桌边坐下，许知意立即给他夹了一筷子刚烫好的牛肉。
“尝尝看，这是我特制的火锅。”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期待表扬的孩子。
傅叶澜低头吃了一口，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在口中炸开。牛肉嫩得不可思议，蘸料香浓可口，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吃上这么一口热乎乎的美食，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很好吃。”他抬起头，真诚地称赞道。许知意立刻笑开了花，又忙着给他夹菜。
楚薇看着两人的互动，偷偷抿嘴笑了笑，识趣地埋头吃自己的，不时偷偷打量他们。傅叶澜虽然话不多，但目光总是追随着许知意，那双平时冷厉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温柔。
三人围坐在热腾腾的火锅旁，吃得浑身暖洋洋的。窗外的雪还在下，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充满了美食的香气和欢声笑语。傅叶澜虽然大多时候沉默着，但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偶尔还会因为许知意说了什么而微微扬起嘴角。
吃完火锅，许知意催促傅叶澜赶紧回家休息：“你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她替他拿过军大衣，细心地把领子立起来。
傅叶澜穿上大衣，目光在许知意脸上停留片刻，轻声道：“明天我来帮你捡柴。”
许知意笑着点头：“好啊，那明天见。”
送走傅叶澜，许知意和楚薇一起收拾碗筷。楚薇忍不住打趣道：“傅同志看你的眼神都快柔出水来了，你们俩...”
“别瞎说。”许知意嗔怪地打断她，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
屋外，傅叶澜踏着积雪往家走，寒风吹在脸上却感觉不到冷，心里还回荡着刚才的温暖。火锅的余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而比那更难忘的，是许知意笑靥如花的模样。
傅叶澜抬头望向飘雪的天空，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或许，这个年会过得特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