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
苏沐雨吐出这两个字。
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声音，落针可闻。
雷烈喉头滚动，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攥紧“时序”战棍的指节根根泛白。
“他妈的，终于来了个像样的。”
他浑身肌肉坟起，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巨弓，准备将第一个胆敢入场的“机构投资者”，连人带骨头砸回老家。
“撤。”
林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雷烈蓄满的战意。
“什么？”
雷烈猛地回头，眼中的血丝根根分明，写满了不解与狂怒。
“跟手握重资的‘机构’在广场上打阵地战？”
林川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向地面一处不起眼的井盖。
“那是散户的死法。”
“我们的‘股价’刚刚敲钟开盘，成交量喜人，不能直接跌停。”
他看向李轩尘。
“最近的入口。”
“坐标确认。”李轩尘的电子眼投射出一副蓝色三维地图，“正下方，垂直距离二十七米，城市主排污管道。”
“雷烈，开盘。”林川的命令干脆利落。
雷烈胸口剧烈起伏，憋着一肚子邪火，但执行力没有丝毫折扣。
他咆哮一声，将所有怒火尽数灌注于手中战棍，对准李轩尘标记的位置，悍然砸落！
轰——！
混凝土广场应声炸裂，一个漆黑幽深的大洞出现，腥臭到令人作呕的潮气扑面涌出。
周围那些被林川“借刀杀人”吓破胆的玩家，看到他们要跑，被“仲裁官”职位烧昏的头脑里，贪婪再次压倒了恐惧。
“他们要进下水道！拦住他们！”
“杀了林川，就是‘仲裁官’！”
人群如坏掉的肉罐头里涌出的蛆虫，再次疯狂蠕动。
“叶小叶，拉起隔离带。”
林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嗯！”
叶小叶将小手按在龟裂的地面。
无数藤蔓破土而出。
但这一次，它们不再是翠绿色，而是一种被地下污秽浸染的墨绿色，表面附着着粘稠滑腻的液体，疯狂交织，瞬间形成一道蠕动着的、令人反胃的植物高墙，死死堵住了人群的缺口。
“走。”
林川第一个跃入洞口，毫不迟疑。
其他人紧随其后。
……
噗通。
黏腻刺骨的液体瞬间淹没脚踝。
一股能把人活活熏到窒息的恶臭，野蛮地冲进鼻腔，直贯天灵盖。
绝对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雷烈低吼一声，战棍上的蓝色符文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一条巨大的圆形隧道，望不到尽头。
墙壁上挂满了湿滑的、不知名的苔藓和菌类，脚下浑浊的污水里，漂浮着腐烂的城市垃圾和无法辨认的碎块。
“规则变了。”苏沐雨的声音透着凝重，“‘罪恶税’停止，但我们手腕上的时间，在以另一种模式流逝。”
一道新的系统信息，浮现在每个人的视野里。
【提示：已进入‘无光之河’。】
【所有进入此区域的单位，需持续支付‘环境维护费’。】
“从国税，变成了地税。”林川对空气里的味道恍若未闻，脸上没有半点不适，“看来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套独立的收费标准。”
雷烈烦躁地啐了一口：“妈的，走到哪都要交钱！”
“光源、声音，任何打破这里‘寂静’状态的行为，都会增加费率。”
林川看着雷烈战棍上明亮的光芒，自己手腕上的时间流逝速度明显快了一拍。
“雷烈，把光调暗。”
雷烈依言操作，符文光芒变得微弱，时间流逝果然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苏沐雨再次发出警告。
“十二个高能信号。”
“他们也进来了。”
“是执法队。”
“移动模式异常。”李轩尘补充道，“无脚步声，他们在用一种……滑行的方式高速接近。”
隧道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悉悉索索”声。
那声音在管道里被无限放大，像是无数条巨蟒在污水里贴地穿行，越来越近。
“跑。”
林川下令，团队立刻沿着管道狂奔起来。
污水被搅动，溅起肮脏冰冷的水花。
身后的滑行声如跗骨之蛆，带着一股规则层面的冰冷杀意，死死锁定着他们。
“叶小叶。”林川一边跑一边问，“你能感觉到它们吗？”
叶小叶的小脸在微弱的蓝光下有些苍白，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它们……没有心跳。”
她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湿滑的墙壁。
“这里的苔藓……在害怕地尖叫。”
“它们讨厌植物？”林川瞬间抓住了关键。
“嗯。非常讨厌。”
“很好。”
林川立刻有了主意。
“叶小叶，别用藤蔓攻击，那会大幅提高我们的‘维护费’。”
“用它们，在我们身后铺路。”
“铺路？”叶小叶不解。
“对，让藤蔓在你身后疯长，长满苔藓，长满菌类，把这里变成一片真正的‘植物沼泽’。”
林川冷酷地解释道。
“既然执法队讨厌植物，就让他们在沼泽里好好游个泳。”
叶小叶立刻照做。
她将手伸进脚下的污水里，掌心的绿光变得深沉。
在他们身后，无数墨绿色的藤蔓、滑腻的苔藓、五颜六色的菌类，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速度疯狂滋生，瞬间将宽阔的管道变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黏糊糊的植物丛林。
身后那阵急促的滑行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被规则之力强行撕裂植物的爆鸣。
追击的速度，被成功拖慢。
代价也同样明显。
所有人手腕上的时间，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下降。
“我们正在为这片‘人工绿化带’支付高昂的税费。”李轩尘报出数据，“预计三十秒后，全员时间将跌破警戒线。”
“加速。”林川命令道。
一行人在黑暗的管道中狂奔，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左侧，三百米，有一个废弃的蓄水池，可以暂时切断追踪。”李轩尘给出了最优路线。
团队毫不犹豫地冲进左侧管道。
身后的爆鸣声越来越远。
当他们冲出管道口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穴，像一个倒扣的铁碗。
洞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蓄水池，池水是死寂的黑色，中间有一块凸出水面的混凝土平台。
四周的墙壁上，是层层叠叠、锈迹斑斑的铁质检修通道。
他们迅速跑上平台，剧烈地喘息着。
雷烈将战棍往地上一顿，骂道：“妈的，总算把那群滑溜溜的狗东西甩掉了。”
身后的管道口，一片死寂，追兵没有跟过来。
“不对劲。”
苏沐雨的眉头紧锁，她看着自己的手腕。
“这里的‘环境维护费’，是零。”
“零？”雷烈一愣。
林川的眼神也沉了下来。
“免费的东西，往往定价最高。”
他的话音，刚落。
啪！
一声脆响。
数十道刺眼的强光，从洞穴四周那一圈圈的检修通道上猛然亮起！
光束如同监狱的探照灯，瞬间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也把平台上的五人，钉在了光柱的中央。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所有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等他们适应过来，才看清，在头顶那一圈圈的检修通道上，站满了人影。
不是执法队。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眼神冷漠，像一群早已盘踞在蛛网中心的猎手，正无声地俯瞰着闯入陷阱的猎物。
一个戏谑而又傲慢的声音，从最高处的通道传来，在空旷的洞穴里激起阵阵回音。
“林川，跑得挺快啊。”
众人猛地抬头。
黑曜。
那个悬赏了林川，又在广场上按兵不动的男人，正双臂抱胸，站在最高处，俯视着他们。
他像是在欣赏一份刚刚送达的、精美的猎物。
“用自己做诱饵，引开执法队和全城的散户，再躲进这个没人来的地方。”
黑曜的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近似赞许的弧度。
“这笔账，算得确实漂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里的戏谑褪去，只剩不容拒绝的冰冷和压迫。
“现在，‘散户’清场了，‘监管’也跟丢了。”
“我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笔‘渎神级’资产的，独家收购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