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崖上空的天光,此刻落在凌寒眼中,竟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太后的旨意如同淬毒的冰锥,不仅彻底撕破了最后一点虚伪的君臣情分,更是将北椋王府,将他凌寒,彻底推向了天下人的对立面!
“勾结北莽、谋害皇帝、修炼妖法……”凌寒低声重复着这几个罪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真是……好大的罪名!”
他体内的虚弱感依旧存在,强行镇压寂灭源棺的消耗远超预期,新得的混沌本源碎片也如同一个暂时无法完全掌控的庞大能量源,需要时间慢慢炼化吸收。
但此刻,一股更加汹涌的怒火与决绝,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腾,暂时压下了所有的不适。
王府被围!苏瑶、柳依依,还有府中上下数百口人,此刻皆身处险境!他必须立刻回去!
“墨尘,赤阳子前辈,我们立刻回京!”凌寒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王爷,您的身体……”墨尘看着凌寒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
“顾不上了!”凌寒目光如电,扫向京城方向,“太后敢下此诏,必然有所依仗,王府危在旦夕!迟则生变!”
赤阳子也收敛了平日里的嬉笑怒骂,神色凝重地点头:“小子说得对!那老娘们儿狠起来可不一般!咱们得赶紧杀回去!老子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动北椋王府!”
事不宜迟,一行人再无片刻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数道离弦之箭,划破山林,直扑京城!
凌寒强忍着经脉的胀痛和神魂的疲惫,将刚刚恢复些许的混沌源力催动到极限,用于赶路。
他隐隐感觉到,融合了本源碎片后,他对天地元气的亲和与掌控似乎提升了一个层次,速度比来时更快了几分。
灰色的气流在他周身缭绕,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如同助推的流云,让他每一步踏出,都能跨越数十丈的距离!
百多里路程,在众人拼尽全力的奔驰下,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抵达。
远远望去,京城那巍峨的轮廓已然在望。然而,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数量明显增加了数倍,旗帜也换成了代表太后和赵氏外戚的式样,气氛肃杀。城门处更是戒备森严,进出盘查极其严格。
“看来,京城已经彻底被他们控制了。”墨尘沉声道。
“走密道!”凌寒毫不犹豫。北椋王府在京城经营多年,自然留有后手。
众人绕到城南一处偏僻的废弃货栈,启动机关,进入了一条幽深的地下密道。密道直通北椋王府内部。
当凌寒几人从王府书房书架后的暗门中走出时,立刻感受到了府内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和紧张气氛。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一直在书房内焦急等待的苏瑶,看到凌寒出现,顿时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她强行忍住,快速禀报道:“府外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带队的是太后的侄子,骁骑营统领赵恺!他们暂时没有强攻,只是围困,但已经切断了我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柳大家那边也失去了消息,恐怕……”
凌寒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目光冰冷:“府内情况如何?可有内乱?”
“暂时没有。”苏瑶摇头,“墨先生离开前安排得当,府中亲卫和下人皆忠心耿耿,无人动摇。只是……密室那边,自从王爷你们离开后,死气波动似乎……更加活跃了,我加固的阵法都有些吃力。”
邪灵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变故,开始不安分了?凌寒心中一沉。内忧外患,齐聚一堂!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墨尘看向凌寒,等待指令。外面是数千禁军,府内是随时可能爆发的邪灵,局面可谓恶劣到了极点。
凌寒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府外。只见黑压压的禁军甲胄鲜明,弓弩上弦,将王府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赵恺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正对着王府方向大声宣读着太后的懿旨,声音透过大门隐隐传来,无非是那些“十大罪状”,勒令王府上下束手就擒云云。
硬拼?以他现在的状态,加上墨尘、赤阳子和府内亲卫,或许能杀出去,但必然伤亡惨重,而且坐实了“谋逆”的罪名,将再无转圜余地。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们离开,密室里的邪灵失去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死守?王府虽然坚固,粮草储备也充足,但久守必失。而且太后既然敢动手,必然还有后续手段。
必须破局!而且要快!
凌寒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苏瑶身上:“苏姑娘,密室还能支撑多久?”
苏瑶估算了一下,脸色发白:“若无人惊扰,以现有阵法,最多……最多还能支撑三天。但若外面强行攻府,震动过大,或者……或者那东西自己全力冲击,时间可能更短。”
三天……凌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够了!
他转身,对墨尘道:“墨尘,你持我令牌,去一趟……宗人府,见老宗正。”
墨尘一愣:“宗人令?他会帮我们吗?”老宗正虽然德高望重,但在太后和皇帝联手施压的情况下,未必肯出面。
“他会的。”凌寒语气笃定,“你只需告诉他一句话——‘先帝非自然驾崩,三皇子身染邪祟,关乎国本,关乎皇室血脉存续,请他为了萧家江山,主持公道’。”
先帝之死,三皇子之变,这是皇室最大的丑闻和隐患!老宗正作为宗室领袖,绝不会坐视太后和外戚为了权力,将整个皇室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是阳谋,逼他站队!
“是!属下明白!”墨尘眼神一亮,立刻领命。
“赤阳子前辈,”凌寒又看向老道,“麻烦您,在府内关键节点,尤其是密室附近,再布下几重纯阳禁制,尽可能延缓那邪灵异动的气息外泄,也为苏姑娘分担压力。”
“包在老子身上!”赤阳子拍着胸脯,“别的老子不敢说,对付这些阴邪玩意儿,老子有的是手段!”
“苏姑娘,府内伤员和众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凌寒最后对苏瑶道。
苏瑶重重点头:“王爷放心!”
安排妥当,凌寒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府外那森严的军阵。
“至于外面……”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周身那新生的、浩瀚的混沌气息虽然内敛,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们。”
他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不是厮杀,而是……威慑!
他要告诉所有人,北椋王凌寒,还在!想要动北椋王府,先问过他手中的剑,和他体内那已然觉醒的……混沌之力!
“王爷,太危险了!”苏瑶急道。
“无妨。”凌寒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他们现在,还不敢真的杀我。至少,在确定那‘妖法’的底细,在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不敢。”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一步步,向着王府大门走去。
墨尘和赤阳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立刻按照凌寒的吩咐分头行动。
苏瑶看着凌寒独自走向大门的背影,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药瓶,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坚定。
“吱呀——”
沉重的北椋王府大门,在无数道惊疑、紧张、畏惧的目光注视下,被凌寒从里面,缓缓推开。
门外,阳光刺眼,甲胄如林。
门内,一人独立,渊渟岳峙。
凌寒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严阵以待的禁军,最终落在了骑在马上的赵恺身上,淡淡开口:
“赵统领,带着你的人,滚。”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