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和墨尘带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杀手俘虏和至关重要的“地脉源引”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别院里的气氛比这天气还沉，亲卫们按刀肃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
把人交给墨尘去审，凌寒自己揣着那块冰凉的“地脉源引”薄片，先去了密室。陆青崖还没醒，但气息又平稳了些，脸上有了点血色。那个救回来的年轻人倒是睁眼了，只是眼神空洞，问啥都不知道，像是魂儿被抽走了大半。凌寒叹了口气，让下面人好生照看着。
他回到自己书房，关上门，这才把怀里那玩意儿掏出来，放在灯下仔细端详。暗青色的薄片，触手冰凉沉重，上面的纹路跟活的一样，缓缓流动，看久了甚至有点头晕。他尝试着输入一丝混沌源力，那薄片微微一亮，纹路流转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点点，散发出一种更加清晰的、与脚下大地隐隐共鸣的苍茫气息。
“地脉源引……”凌寒摩挲着薄片，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名字听着就跟他妈的山川地脉、龙气地穴之类的东西有关。青冥找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为了看风水，八成跟那个什么“归墟裂隙”脱不了干系。得尽快弄清楚它的具体用处，还有，青冥手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钥匙”。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王爷，顾先生从北椋传来的密信。”是亲卫队长的声音。
凌寒精神一振：“进来。”
亲卫队长推门而入，将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呈上。凌寒拆开快速浏览，脸色先是放松，随即又变得有些复杂。
信是顾渊写的，说了三件事：一是北椋境内局势基本稳定，边境也还安宁，让他放心；二是他父亲凌破军，醒了，而且恢复得比预想的快，虽然还不能动武，但已经能处理一些简单的军务了；三是……他父亲让他专心处理帝都之事，北椋有他在，乱不了。
“父王……”凌寒放下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老头子醒了，他当然是高兴的，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别急着回去，或者说，是让他在这帝都，把该做的事情做到底。这担子，算是彻底交到他手里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和雨丝立刻钻了进来。帝都的夜晚，灯火零星，远远近近，藏着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多少算计。
“王爷，”亲卫队长没走，低声道，“还有一事，下面兄弟回报，三皇子府那边，今晚有几辆马车悄悄从后门出去了，去了南城方向，那边鱼龙混杂，跟丢了。”
萧景琰……凌寒眼神一冷。这小子果然没消停。南城……那边靠近漕运码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是个搞小动作的好地方。
“知道了，继续盯着，小心点，别暴露。”凌寒吩咐道。
“是。”
亲卫队长退下后，凌寒又在窗前站了会儿，才关窗回到书案前。他拿出纸笔，准备给顾渊和父亲回信。帝都这边的情况，得让他们知道，尤其是“地脉源引”和青冥的疯狂计划。
刚写了几个字，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很急。
“王爷！墨先生那边……有结果了！”一名亲卫气喘吁吁地禀报。
凌寒立刻放下笔：“走！”
别院地下，一间临时改造成的刑房里，血腥味混合着一种草药燃烧的古怪气味，有点呛人。
那个青冥杀手头领被绑在个铁架子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冷水，脑袋耷拉着，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墨尘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个小瓷瓶，正慢条斯理地把里面某种墨绿色的药粉，一点点撒在杀手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滋啦……”药粉接触皮肉，发出轻微的反应声，那杀手身体猛地一抽，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惨嚎，眼睛瞪得溜圆，血丝密布。
墨尘面无表情，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说吧，‘地脉源引’是做什么用的？青冥还找了哪些‘钥匙’？你们的‘幽泉’使者，藏在哪儿？”
那杀手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但还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归……墟……永恒……杀……了我……”
“想死？容易。”墨尘又拿起旁边烧红的小烙铁，语气平淡，“老夫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这‘蚀骨散’只是开胃小菜，后面还有‘钻心蛊’、‘炼魂香’……总能撬开你的嘴。”
他把烙铁慢慢靠近杀手另一处完好的皮肤，灼热的气浪让那杀手的瞳孔瞬间收缩。
“不……不要！”杀手终于崩溃了，涕泪横流，“我说……我说！‘地脉源引’……是……是稳定和引导地脉之力的核心……开启‘归墟之眼’……需要它来平衡能量，避免……避免裂隙失控，把整个帝都都扯进去……”
凌寒刚好走到门口，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归墟之眼？稳定地脉？好家伙，这帮疯子不只是要开门，还怕门开得不够大不够稳？
墨尘继续问：“其他‘钥匙’呢？”
“还……还有‘星辰引’和‘人心引’……”杀手断断续续地道，“‘星辰引’……据说在钦天监的某件古器里……‘人心引’……最是诡异……需要……需要汇聚万民绝望恐惧之念……凝聚成晶……具体……具体怎么弄，我不知道……只有‘幽泉’大人清楚……”
星辰引？人心引？凌寒心里一沉。一个对应天象，一个对应人念，再加上这地脉源引对应地利……这天、地、人三才齐聚，他们是想玩一把大的啊！
“‘幽泉’在哪儿？”墨尘的声音更冷。
“我……我真不知道……”杀手哭喊着，“‘幽泉’大人行踪不定……每次都是他联系我们……他可能……可能在皇城任何地方……甚至……甚至在宫里……”
宫里？！凌寒和墨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幽泉”胆子也太肥了，或者说，他在宫里的渗透，比想象的还要深。
墨尘又逼问了些细节，直到那杀手再也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才一记手刀将其打晕。
“王爷。”墨尘看向凌寒。
凌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星辰引在钦天监……人心引需要汇聚万民怨念……这玩意儿听起来就邪门，恐怕跟最近帝都流民增多、人心惶惶脱不了干系。至于那个‘幽泉’……”他顿了顿，“宫里恐怕也不干净了。”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帝都上空缓缓收紧。青冥的计划，环环相扣，恶毒至极。
回到书房，凌寒把审讯结果跟墨尘又仔细捋了一遍。
“钦天监那边，得想办法探一探。”凌寒手指敲着桌面，“但那里不比皇史宬，是朝廷正经的衙门，守卫森严，而且里面那些老学究，未必好打交道。”
“人心引……”墨尘沙哑道，“若真需汇聚万民怨念，眼下帝都流民遍地，物价飞涨，正是他们暗中推动的好时机。王爷，需得提醒太子，尽快安抚流民，稳定民心，断了他们这‘人心引’的根基。”
凌寒点了点头，这也是个思路。虽然跟太子是互相利用，但在阻止青冥灭世这事上，目标暂时一致。
“至于宫里……”凌寒揉了揉眉心，“这水太深，我们不好直接插手。只能提醒太子，让他自己去清理门户了。”
正说着，外面雨声中，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别院门口停下。紧接着，是亲卫的呵斥声和来人的通报声。
“王爷！东宫派人来了，说是有紧急要事求见！”
凌寒和墨尘对视一眼。这么晚了，太子派人来？看来宫里或者外面，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浑身湿透、面带焦急的东宫内侍被带了进来，也顾不上礼仪了，直接噗通跪地：“北椋王！殿下让小的立刻来禀报，宫里……宫里出事了！陛下……陛下病情突然加重，昏迷不醒！太医署束手无策！殿下请您即刻入宫！”
老皇帝病情加重？凌寒心里咯噔一下。这节骨眼上，老皇帝要是没了，帝都立刻就得大乱！太子地位未稳，三皇子虎视眈眈，青冥暗中搞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对那内侍道：“知道了，本王稍后就到。”
内侍匆匆离去。
凌寒看向墨尘，苦笑一下：“看吧，事儿都赶一块儿了。宫里这潭水，不想蹚也得蹚了。”
墨尘沉默片刻，道：“王爷小心。此刻宫中，必是龙潭虎穴。”
“我知道。”凌寒整理了一下衣袍，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备马！本王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