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伏羲堂时,天色已暗,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瑰姐叉着腰站在青石台阶上,发间别着的那支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一见毛小方便尖着嗓子喊道:“好你个毛道长!偷了我的神灯还想装蒜?”
姜珏倚在门框边,指尖转着枚铜钱,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他向来不屑与这泼辣女子争执,更何况真正的神灯在他手上。
三日前他便察觉雷罡趁夜潜入毛小方房间调换神灯,顺手将真品藏进了当铺的保险柜。
“毛道长,你倒是说句话啊!”瑰姐见毛小方沉默,愈发得意起来,她扬着下巴,眼角的鱼尾纹随着夸张的表情深深陷进皮肤里,“这神灯可是我的,你偷去作甚?”
毛小方终于抬起头,他眉间有道深深的褶皱,像是被岁月用刻刀凿出来的。“瑰姐,我确实换了灯,但……”
他话未说完,雷罡便从内堂踱步而出,他身着玄色长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雷纹,每走一步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毛师弟,”雷罡嘴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既然瑰姐说神灯丢了,我们便该帮她找找。毕竟……”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这神灯若真是你拿的,传出去可不好听。”
瑰姐闻言,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就是就是!毛小方,你今天要是不把神灯交出来,我就去巡捕房告你偷窃!”
姜珏轻笑一声,指尖的铜钱突然停住:“搜可以,但我的房间你们可别乱动。”
他目光扫过瑰姐,又落在雷罡身上,“尤其是某些人,别以为藏了假灯就能高枕无忧。”
雷罡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转向瑰姐,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瑰姐,你若搜不到神灯,可别怪我不客气。”
瑰姐被这话一激,立刻指挥起几个帮手:“给我搜!先从毛小方的房间开始!”
毛小方的房间简单得近乎寒酸,一张木床,一张书桌,墙上挂着幅道家符咒。
瑰姐翻箱倒柜,连床底都钻进去看了,却一无所获。她不甘心地又搜了姜珏的房间,虽然动作小心了许多,但姜珏的物件摆放得井井有条,她连片纸屑都没多动。
“不可能!”瑰姐摔了本线装书,书页哗啦啦散了一地,“明明就是他拿的!”
雷罡站在门口,目光阴沉。他确实藏了盏假灯,但那不过是诱饵,真正的神灯.……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姜珏看他的眼神,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的眼睛里,此刻竟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深意。
“报官!”瑰姐突然尖叫起来,“我要去巡捕房报官!”
毛小方眉头紧锁,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雷罡最近的行为太过反常,尤其是他总有意无意地提起神灯的威力,仿佛在刻意引导什么。
但此刻他无暇多想,因为瑰姐已经冲了出去,嘴里还喊着:“毛小方偷我神灯!大家快来评评理!”
不过,那盏灯是黑玫瑰从慈禧墓中偷的,她去巡捕房报案,也说不清楚,宋子隆那么正直,怎么可能理会她?
不过,瑰姐四处给毛小方泼脏水,是肯定的了。
几日后,郁达初在昏沉中醒来,他只觉得右手沉重得像块石头,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的小手臂已经完全石化,皮肤泛着青灰色,触感坚硬如铁。
他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几声沙哑的呜咽。
“阿初!”小海闻声赶来,见状也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郁达初害怕毛小方责罚,更怕被赶出伏羲堂,他抓住小海的手,声音颤抖:“小海,你……你陪我去找雷罡师伯,他一定能治好我!”
小海犹豫了。他最近总觉得雷罡有些古怪,尤其是他看郁达初的眼神,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但见郁达初如此可怜,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只见雷罡正站在一个法阵中央,手中握着把血红色的匕首,地上画着些他们看不懂的符文。
“师伯!”郁达初刚喊出声,雷罡便猛地转过身来,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们来得正好!”
说着,他突然挥动匕首,一道黑气直冲郁达初而去。
郁达初躲避不及,被黑气击中右臂,顿时疼得冷汗直流。他想后退,却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整个人向后跌去,不偏不倚撞在了路过的周叔身上。
“啊!”周叔突然惨叫起来,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石化,皮肤裂开,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肌肉。
“爹!”周三元正好赶来,见状立刻红了眼,他一把抓住郁达初,“你对我爹做了什么?”
郁达初吓得脸色惨白:“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周三元怒吼一声,“巡捕房!把他给我抓起来!”
毛小方赶到时,只看到郁达初被巡捕押走的背影。他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雷罡便找上门来,他手中握着块黑色的命牌,上面刻着毛小方的生辰八字。
“毛师弟,”雷罡嘴角挂着冷笑,“你的命牌在我这儿,你觉得你还能使出法力吗?”
毛小方心中一沉。他确实感觉自己的法力在迅速流失,仿佛被什么吸走了一般。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中了雷罡的计。
“雷师兄,”他强装镇定,“你若想害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雷罡哈哈大笑:“因为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毛小方是个偷神灯、练邪术、害弟子的伪君子!”
说着,他突然挥动命牌,一道黑气直冲毛小方而去。毛小方假装躲避不及,被黑气击中胸口,顿时踉跄几步,脸色苍白如纸。
“师父!”小海惊呼一声,想上前扶他,却被毛小方用眼神制止。
雷罡见状,更加得意:“你看,毛小方已经法力尽失了!现在,只有我能救周叔!”
他转身走向周叔,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周叔的石化便停止了。
但当他转向郁达初时,却摇了摇头:“这孩子中了邪术,我救不了他。”
百姓们闻言,立刻炸开了锅。他们纷纷指责毛小方,说他为了修炼邪术,不惜害死自己的弟子。
巡捕房在百姓的压力下,不得不将郁达初关进了监狱。
毛小方心中焦急,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冲动。他假装四处寻找命牌,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雷罡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雷罡总是在深夜偷偷外出,而且每次回来时,身上都带着股奇怪的米香味。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毛小方跟踪雷罡来到了镇上的米铺。
他躲在暗处,只见雷罡从怀中掏出个黑色的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米堆里。不一会儿,米堆便开始发霉、发臭,甚至长出了虫子。
“金蚕蛊毒!”毛小方心中一惊。这种蛊毒极为厉害,一旦食入,便会腹痛如绞,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雷罡做完这一切,便得意地离开了。
然后,毛小方回到伏羲堂,给每家每户都送去了灵符,让他们贴在店铺里,以防蛊毒入侵。
但百姓们吃了受蛊的米后,还是纷纷腹痛起来。
他们来伏羲堂求助时,雷罡突然当众烧了一张灵符,灵符立刻变成了一群黑色的虫子,在空中飞舞。
“大家看!”雷罡指着毛小方,“这就是毛小方用的邪术!他要害大家!”
百姓们闻言,立刻愤怒起来。他们纷纷要求巡捕房捉拿毛小方,黑玫瑰更是带头起哄,说毛小方是个十恶不赦的邪道士。
毛小方百口莫辩,幸好巡捕房队长宋子隆觉得事有蹊跷,并没有立刻拿下他。
但雷罡还不死心,他又找到了小海,诬陷毛小方吸食羊血练邪术,害得这里死了不少羊,还谋害自己的弟子郁达初,嫁祸给他,然后在米中下蛊,要控制所有人。
“毛小方要所有人的命,来修炼邪术!”小海的声音在伏羲堂内回荡。
毛小方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雷罡会如此狠毒,更没想到小海会诬陷自己。
毛小方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会如此轻易地被雷罡蛊惑,更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