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如同无根的浮萍,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孤独前行。
海风算不上顺风,但也并非逆风,勉强鼓动着那面简陋的三角帆,推动着小艇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向着西方那模糊的海岸线轮廓驶去。
林未半靠在船舷上,一只手无力地搭在舵柄上,维持着大致方向,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林汐冰冷的手腕,持续不断地将体内那微弱却蕴含生机的灰色力量,混合着《守心诀》的平和意境,渡入母亲体内。
这几乎成了她的本能。每一次力量的流转,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但她眉头都未曾皱一下。灰色力量在坚韧意志的驱动下,如同最忠诚的工蚁,一边对抗着她自身的伤势和毒素,一边小心翼翼地滋养着林汐近乎枯竭的本源。
效果是缓慢的,但确实存在。林汐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若有若无,脸色也褪去了一丝死灰,多了一点微弱的生气。她体内那股精纯的能量,似乎也因为外来的、同源生机的持续温养,而开始极其缓慢地自我复苏。
这给了林未莫大的安慰和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自己的情况则要糟糕得多。强行运功、多次重伤、毒素侵蚀、心力交瘁……若非那新生的“坚韧”状态和灰色力量奇特的韧性,她早已倒下。即便如此,她也清楚自己是在透支生命。背后的箭伤化脓反复,脚踝的腐蚀处乌黑蔓延,最麻烦的掌毒如同附骨之蛆,虽被暂时压制,却仍在缓慢侵蚀心脉,带来阵阵冰寒刺骨的绞痛。
必须尽快登陆,找到药物,彻底疗伤!
她看了一眼怀中那个冰冷的黑色密令筒和几瓶贴着特殊标签的药瓶。这些是她用命换来的,或许关键就在其中。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密令筒。里面是一卷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的兽皮,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类似裂瞳标记上文字的密语写着几行字。她看不懂全部,但几个反复出现的词汇让她瞳孔收缩——“归寂海渊”、“源血共鸣”、“祭仪准备”、“时限:朔月之夜”。
朔月之夜……月缺无光之时,正是阴气最盛,进行某些邪恶仪式的最佳时机!他们果然在筹划开启“初始之门”!时间紧迫!
她又检查那几瓶药品。标签上的文字同样古老,但凭借对药性的敏锐感知和林家苏绣传承中对草木精华的理解,她大致分辨出其中两瓶似乎是极效的解毒剂和生机补充剂,另外一瓶则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类似林汐体内能量的波动,标注着“血脉唤醒”。
血脉唤醒?是针对“源血之钥”的?
她没有立刻给母亲使用,这些来自敌人的药物,必须谨慎。她只将那瓶生机补充剂自己服用了一小口,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瞬间在体内化开,让她精神一振,伤势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
好东西!但数量有限,必须用在刀刃上。
她将密令和药品重新收好,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海上的日子枯燥而煎熬。日出日落,星移斗转。她靠着偶尔捕捉到的海鱼(用短刀艰难叉取)和收集到的少量雨水维持生命。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运功疗伤和温养母亲中度过。
灰色力量在这种极致的压力和持续运用下,似乎变得更加凝练、驯服。她对那股毁灭与新生交织意境的领悟,也在生死边缘的徘徊中不断加深。
五日后,海岸线的轮廓终于变得清晰。那是一片陡峭的、遍布黑色礁石的悬崖,看起来荒无人烟,但至少是陆地!
林未精神一振,调整风帆,小心地操控小艇,寻找着可能的登陆点。
终于,在悬崖的一处凹陷,她发现了一个被海浪冲刷出的、相对平缓的小小砾石滩。她奋力将小艇划了过去。
当小艇的龙骨终于摩擦到砾石,发出嘎吱的声响时,林未几乎虚脱。她挣扎着将林汐背起,踉跄着踏上坚实的土地。
久违的踏实感传来,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迅速将小艇拖到礁石后方隐蔽起来,然后背着母亲,找到一处背风、干燥的岩缝,作为临时的落脚点。
将林汐安顿好,她立刻开始检查周围环境。悬崖陡峭,难以攀爬,但这个小小的砾石滩暂时是安全的。有淡水从岩缝中渗出,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她收集了淡水,又捕捉了几只礁石上的贝类,勉强果腹。
然后,她开始全力处理伤势。有了相对稳定的环境和淡水,她可以更彻底地清创、敷药。那瓶得自敌手的生机补充剂效果显着,配合她自身的灰色力量,伤势的恢复速度大大加快。
三天后,她背后的箭伤终于收口结痂,脚踝的腐蚀处也不再恶化,最顽固的掌毒也被逼退了大半,虽然未能根除,但已暂时不足以致命。力量恢复了约四成。
林汐的状态也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生命气息更加平稳,甚至偶尔会无意识地动一下手指。
是时候考虑下一步了。
林未拿出那几张古老的裂瞳地图。她现在身处海岸线,目标则是内陆的“观星台”。母亲昏迷前的呓语——“辰星…轨…错了…陷阱”——始终萦绕在她心头。观星台,或许能找到答案。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了解更多信息,需要盟友。守藏陵寖元气大伤,寂灭之墟看守态度不明……或许,可以尝试联系那些分散的、地图上标记的裂瞳据点?
她的目光落在距离此地最近的一个小标记上,旁边标注着——“哑行者的哨站”。
哑行者?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的称号。
就去那里看看。
她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母亲,眼神坚定。
休息一夜,明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