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
小秦氏端坐在主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色,语气温柔:“二郎,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孩子……许是与你缘分浅了些。”
她话里听着是安慰,眼底却藏不住那丝幸灾乐祸。
她这继子,事事掐尖要强,如今连个子嗣都留不住,真是报应。
顾廷烨紧绷着脸,胸腔里怒火翻腾,却更多是迁怒于余嫣红。
若不是她不小心,怎会轻易被明兰撞倒?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真是无用!
余嫣红早已醒来,得知孩子没了,她先是表演了一番撕心裂肺的悲痛,紧接着又得知,因之前为了求子吃了太多虎狼之药,本就伤了根基,此次小产更是雪上加霜,日后恐怕怀孕很是艰难了。
听到这话,余嫣红心底真正的恨意才如毒藤般疯长。
都怪顾廷烨!
明明是他自己不能生,却让她常年喝那些苦药汤子,坏了身子!
她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顺势靠在顾廷烨怀里,装作悲愤欲绝的样子,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哭喊道:“二郎!我们的孩子!是盛明兰那个毒妇!你要为我们孩儿报仇!我要她付出代价!”
顾廷烨被她捶得生疼,皱紧眉头,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好了!众目睽睽,虽是她撞了你,但未必存心,或许只是意外。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余嫣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孩子没了,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做母亲了,顾廷烨竟然还在为那个贱人开脱?
巨大的怨恨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尖叫一声,如同疯妇般,不管不顾地朝顾廷烨脸上抓去!
“意外?你竟说是意外?!顾廷烨你有没有心!那是你的孩子啊!”
她刚刚小产,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异常凶猛,顾廷烨一时不察,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血淋淋的抓痕,火辣辣地疼。
他狼狈地抓住她的双手,才勉强制住她。
小秦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嘴里假惺惺地劝着:“哎呀!嫣红!快住手!你这刚小产,不能动气啊!”
身子却坐得稳稳的,脸上那抹笑意几乎要掩饰不住。
她心中快意无比,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给顾二郎选了个好媳妇,这般泼辣无脑,正合她意。
前几日廷炜还来找她,说有了心仪之人,她当时忙着没细问,过两日得好好打听一下,若家世相当,便尽快去提亲。
到时候,大郎‘病重’早逝,二郎家宅不宁,名声扫地,这侯府的爵位,除了她的儿子,还能有谁?
也不枉她当年妙龄青春,嫁入侯府给姐夫做续弦了!
马车就在这吵吵嚷嚷中回到了侯府。
顾廷烨忍着脸上的刺痛和心中的腻烦,将余嫣红送回院子,丢下一句“你好生休养,按时吃药”,便拂袖而去,多一眼都不想看她。
余嫣红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她都这般模样了,他竟然连一句暖心的安慰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小秦氏假意上前安抚,又不经意地说了几句明兰或许并非故意,但顾廷烨如此维护实在令人心寒之类挑拨的话,见余嫣红脸色愈发难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顾廷烨心中烦闷,无处排遣,索性径直去了常去的青楼。
在温柔乡和酒精的麻痹下,他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将糟心事暂时抛诸脑后。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头痛欲裂地醒来。
望着雕花的帐顶,一股更深的无力感袭来。
他不能科举,没有爵位,继母小秦氏恨不得他烂在泥里,妻子余嫣红目光短浅只会拖后腿,他空有满腔抱负和才华,却无处施展。
如今朝堂之上,能人辈出,官家又得了那几位聪慧异常的皇子,哪里还缺他一个顾廷烨?
一切的不顺,都是因为朱曼娘。
定是那个毒妇在官家面前吹了枕头风,才让他处处受制,还娶了余嫣红这么个跋扈蠢妇!
等他娶了明兰,那个温顺知礼、有大智慧的贤妻,一切都会拨乱反正的!
明兰才是他的良配,能助他重整旗鼓。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立刻唤来石头:“去,想办法联系盛六姑娘,请她老地方一见。”
他自己则收拾了一下,特意遮掩了脸上的抓痕,去到城外那片幽静的竹林等候。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明兰果然来了。
她取下面巾,露出一张清丽却写满憔悴的脸庞,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隐约可见的巴掌印。
她冷着一张脸,见到顾廷烨,语气疏离:“二叔特意寻我,是要替尊夫人问罪吗?不劳您费心,我夫君昨夜……已经替你们侯府‘惩戒’过了。”
顾廷烨一听,心头火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文焱敬竟敢打你?!”
他上前一步,不顾明兰的挣扎,强行将她搂入怀中,“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动你!”
明兰在他怀里僵硬着身体,泪水无声滑落,却倔强地说:“不是我做的。我的教养,绝不会使这种后宅阴私手段去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顾廷烨其实心底并不相信,但孩子已经没了,此刻美人在怀,又是这般委屈模样,他立刻安抚道:“我信你,明兰。你是有大智慧的女子,怎会做出那种拈酸吃醋的妇人之举。”
他趁机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声音压得极低:“余嫣红此次小产伤了身子,正好……我们可以让她就此‘病逝’。届时,我再想办法让文焱敬背上一个无法开脱的罪名,逼他与你合离。然后,我去盛家提亲!”
他越说越激动,眼神灼灼:“我知道你顾虑嫡庶,你放心,我会让如兰私会外男的事情曝光,你父亲盛纮为了盛家颜面,必定会将你记在王若弗名下,让你以盛家嫡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他紧紧握着明兰的手,许下重诺:“明兰,你信我!日后,我在男人堆里是老几,你在女人堆里便是老几!我绝不负你!”
明兰被他这一番深情筹划震住了,她抬起泪眼,看着顾廷烨脸上那几道血痕,心疼地伸手轻抚:“余大娘子她这也太狠了。”
她依偎进他怀里,声音哽咽,“二郎,我不奢求太多,只要你心里顾惜着我,便是够了。”
顾廷烨回到侯府后,心中那股兴奋感尚未消退。
他暗中找来心腹,弄来了一副药性缓慢却阴毒的药方,吩咐人每日少量掺入余嫣红的补药中。
这药,足以让她在一个月内,虚弱至死,看起来如同久病不愈,自然亡故。
他连院子都没进,只远远看了一眼那亮着灯的窗户,便冷漠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