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浅浅蓝色刚刚铺开,尔晴已坐在医馆内厅了。
窗外鸟鸣清脆,却驱不散她眉间淡淡的疲惫。
自那日宫宴后,她虽与长盈感情日笃,但还是有些不安,令她总是做噩梦。
“福晋,您又一夜未好好休息?”半夏端着早膳进来,见她眼下的青灰,不禁担忧。
尔晴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无妨,今日病患多吗?”
“已有十几人在外等候了,大多是妇孺。”半夏摆好碗筷,“福晋先用些粥吧。”
尔晴匆匆用了半碗粥,便起身披上外衫,“让他们进来吧,早些看完,下午我还想整理那些药方。”
半夏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家夫人一旦投入医病中,便全然不顾自身。
一整个上午,尔晴接连诊治了十余人。
有位孕晚期受惊下红的妇人被家人急急送来,尔晴施针用药,忙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保住母子平安。
待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时,已是午后时分,尔晴只觉脖颈酸痛异常,浑身疲倦。
却仍强打精神,取出本厚厚的笔记,她不知道这个神奇的金手指为什么会出现,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离开,她要时刻准备着。
正提笔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满身是血的农妇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尔晴面前。
“夫人,救命啊!”农妇满脸泪痕,声音嘶哑,“我去地里做活,把我那才三个月的小女儿独自留在家里,回来发现她从炕上摔下来,腿都断了!我不敢动她,求求您,随我去看看吧。”
尔晴立刻起身,“王大娘?您的孩子不是才两个月吗?怎么.……”
“是三个月了,夫人记性真好。”农妇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哭嚎起来,“那孩子哭得快断气了,求您快些吧!”
尔晴蹙眉思索。
这农妇确是熟人,两个月前她难产,尔晴连夜出诊,才保住母女平安。
当时接生时,那女婴格外瘦弱,尔晴还特意嘱咐要小心照料。
“福晋,不可。”长盈特意准备的护卫赵坚上前一步,低声道,“这妇人形迹可疑,且近来多有事端,大人吩咐过,您不可轻易随人外出。”
另一护卫钱勇也点头:“不如让属下先去探查一番。”
农妇闻言,哭得更凶了:“从村里到京城要一个多时辰,再回去就晚了啊!我那苦命的娃儿……”
尔晴看着农妇焦急的模样,想起那个瘦弱的女婴,心中一紧。
“无妨,王大娘我认得,她的孩子还是我接生的。”
她一边利落地收拾药箱,一边问:“孩子除了腿伤,可还有别的症状?发烧吗?哭声响亮还是微弱?”
农妇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发烧,哭声,哭声挺响的。”
尔晴动作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孩子腿骨折断,疼痛难忍,哭声不该是响亮的,而是微弱凄厉的。
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她慌乱之下措辞不当,救人要紧。
“备车。”尔晴系好披风,“钱勇随我去,赵坚留在医馆。”
马车很快准备好,尔晴与农妇同乘车内,钱勇驾车。
一路上,尔晴详细询问孩子的情况,农妇却总是支支吾吾,答非所问。
“王大娘,您身上的血是哪儿来的?”尔晴忽然问。
农妇一愣,随即道:“是、是抱孩子时沾上的。”
尔晴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若是孩子腿伤流的血,量不会这么多。
正当她思索时,马车驶入一片偏僻的森林。
突然,车外传来一阵喊杀声,马车猛地停下。
尔晴掀开车帘,只见十余个蒙面人正与钱勇厮杀。
钱勇武艺高强,但对方人多势众,渐渐不支。
“坐好!”钱勇回头喊道,挥刀逼退两人,试图驾车冲出重围。
尔晴握紧怀中的针灸包,抽出几根长针,准备必要时助钱勇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刺鼻的异味。
尔晴猝不及防,被一块浸满迷药的手帕紧紧捂住口鼻。
“对不起,夫人..……”农妇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尔晴奋力挣扎,但药力迅猛,她的意识很快模糊。
……
“夫人还未回来?”赵坚在医馆前来回踱步,已过去三个时辰,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一个小药童跑过来:“赵护卫,我问了路上的人,说看见咱们的马车往西山方向去了,一直没见回来。”
赵坚心中一沉,立即吩咐:“我去寻大人,你们守着医馆,任何人问起福晋,只说出诊未归。”
长盈此刻正在处理公务,听赵坚急报,手中的笔顿时掉落,墨迹污了公文。
“她说那农妇是熟人?”长盈猛地起身。
“是,福晋说那农妇的孩子是她接生的。”
长盈脸色一变:“两个月前尔晴接生的农妇,是西山村王大娘,备马!”
长盈带着一队护卫疾驰而出,直奔西山村。
到达王大娘家时,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似是有人正在匆忙收拾东西。
“王大娘!”长盈推门而入,农妇吓得手中的包袱掉在地上。
“大、大人。”农妇结结巴巴,“您怎么来了?”
长盈扫视屋内,见角落里有个男人正在藏什么东西,应是农妇的丈夫。
“尔晴在哪儿?”长盈直接问道。
农妇眼神闪躲:“夫人、夫人早就回去了啊?”
“回去了?”长盈声音冷了下来,“你的孩子不是腿摔断了吗?尔晴是来治伤的,孩子呢?”
农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长盈使了个眼色,赵坚立即从里屋抱出一个女婴。
孩子完好无损,正熟睡着。
长盈拔出匕首,指向婴儿,向来温和的眼此刻全然冷漠:“我再问一次,尔晴在哪儿?”
农妇吓得跪倒在地,却被她丈夫一把拉住。
那皮肤黝黑的农人讪笑道:“贵人,一个赔钱货,随您处置。不过贵夫人的事,我们真的不知。许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您不如回去路上找找?”
农妇别过脸不去看女儿,咬牙道:“是、是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长盈心中怒火翻腾,却强自冷静下来。“看好他们。”他吩咐护卫。
然后带人沿着来路搜寻。
在距离西山不远的一片森林中,他们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地上有大片血迹,钱勇的尸体被藏在灌木丛中,身上伤痕累累,显然经过激烈搏斗。
长盈的手微微发抖,继续搜寻,终于在悬崖边发现了倾覆的马车。
车内只有尔晴常备的药包散落一地,悬崖边上,一个才完成一半的蓝色荷包格外醒目。
长盈拾起荷包,心如刀绞。
前几夜尔晴总是神秘地躲着他,在灯下缝制着什么,笑着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荷面上绣着盈字,只完成了一半。
“尔晴……”长盈喃喃道,眼前仿佛出现尔晴为逃脱匪徒,毅然跳下悬崖的场景。
“大人,崖下可能有线索。”赵坚低声道。
长盈猛地回神:“准备绳索,下崖搜寻!”
悬崖陡峭,众人费了好大功夫才下到谷底。
然而搜寻良久,除了一些破碎的马车零件,并无尔晴的踪迹。
长盈既忧又喜。
虽然尔晴下落不明,但至少没有找到她的尸体,说明她很可能还活着。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护卫们举着火把,已是人困马乏。
长盈脸色苍白,却坚持继续搜寻。“回山上,再审那农妇!”
回到王大娘家,农妇夫妇被护卫看守着,面露惶恐。
长盈强压怒火,走到农妇面前:“王大娘,尔晴对你如何你不清楚吗?你难产时,若不是她别说你女儿,你也早已命丧黄泉。她现在有危险,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保证不追究你的责任。”
农妇垂着头,双手颤抖,却仍不开口。
那农人却嗤笑道:“贵人,您那夫人就算没死,落入歹人手中这么久,恐怕也已成残花败柳了。您何必执着,不如另娶——”
“住口!”长盈勃然大怒,正要上前,忽然两支利箭破空而来,射入农妇夫妇的咽喉。
两人瞬间毙命。
“追!”长盈立即带人冲向箭矢来的方向。
然而林中夜色浓重,刺客早已遁去。
但长盈心中已经明了。
如今看来,处心积虑带走尔晴的,不是皇上就是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