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如懿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原来如此,什么深情,什么灵魂共鸣,不过是如懿为了掩饰自己放荡又不敢承认的遮羞布。
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舒妃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先前还对如懿的断发和控诉有那么一丝丝隐晦的同情,觉得或许真是帝王无情。
可如今,听见阿箬的话,看着如懿那虚伪的表演,她只觉得一股被欺骗、被玷污了“情”之一字的强烈愤怒涌上心头。
“无耻!下作!” 舒妃忍不住低声斥骂出来,声音虽轻,却带着鄙夷。
其他嫔妃、宫人,看向如懿的目光也彻底变了。
从之前的恐惧、鄙夷,变成了赤裸裸的唾弃和厌恶!尤其是那些曾经隐隐觉得如懿清高、可怜的人,此刻更是有种被愚弄的愤怒。
“乌拉那拉·如懿!”皇上的声音带着森然杀意,“你这毒妇!行魇镇诅咒,秽乱宫闱,颠倒黑白,污蔑皇嗣……桩桩件件,罪不容诛!朕——”
如懿挣扎着挺直脊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皇上将那怨毒倾泻而出:“爱新觉罗弘历,是你逼我的!刚愎自用,薄情寡性,自私虚伪是你,疑心深重的更是你,所以你才子嗣单薄,上天都在罚你!罚你注定孤寡!”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殿内死寂得可怕。
纯妃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连退两步,其他人也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眼中的惊惧几乎化为实质。
皇上却异常平静,他目光掠过如懿那张因极致恨意而扭曲的脸庞,然后握着阿箬的轻轻拍了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
“子嗣单薄?”皇上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仿佛刚才的辱骂无关痛痒,“朕福泽深厚,天赐麟儿永琮。此子聪慧仁孝,天资卓绝,胜过庸碌百子千子。”
庸碌,是在说本宫的三阿哥吧。
纯妃想起永璋,心口微酸,但她也早已习惯皇上的偏心了。
再加上永琮向来善良,对各位兄长都是十分友爱,他带着永璋这段时间,永璋都机灵开心多了。
想到这些,纯妃心中不平渐消,面上出现平静满足的神色。
如懿脸上的疯狂和怨毒则瞬间凝固。
“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带下去。”皇上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心里的想法却变了,死了太轻松了,“念在多年情分,免其死罪。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其贴身宫人,一律杖毙。太监李玉,秽乱宫闱,罪大恶极,着即处以贴加官之刑。以儆效尤。
“乌拉那拉氏一族,男丁流放宁古塔,女眷没入辛者库。着其族中主事之人,于行刑前,亲往冷宫看看她。”
“皇上圣明!”玫嫔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畅快,“如此毒妇,死不足惜!冷宫已是天大的恩典!”
“正是!乌拉那拉氏罪有应得!”纯妃也回过神来,连忙附和。
“心肠歹毒,不知悔改,还敢污蔑圣上!简直该死!”其他嫔妃也纷纷出声,斥责之声如潮水般涌向如懿。
每一句辱骂,都如尖锐的刺扎在她身上,揭开了她最后伪装的体面。
她被无情拖走。
尘埃落定。
之后几日,安吉大师很快完成了祝祷离开了皇宫。
而成为道教新任领头羊张天师却留在宫中,和永琮相谈甚欢,两人如忘年交一般。
永琮发现,这位张天师虽为道士,却学识渊博,尤其对格物致知之学有着远超常人的见解和探索精神。
他的道法更像是建立在严谨观察和实验基础上的科学。
在永琮的积极推动下,皇上破格重用张清陵。不仅赐予他高官厚禄,更在钦天监下设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科学院”。
由张清陵统领,专门负责研究天文历法、器械制造、火药改良等科学。
此时谁都不知道这个平凡的科学院会诞生多少奇迹。
这天冷宫里,突然有了一位不速之客。
印入如懿眼中的不是记忆里那个穿着侍卫服、眼神清亮的凌云彻。
而是穿着一身簇新的、质地考究的宝蓝色杭绸衣服,头戴玉簪的富商样子。
他手里捏着个装订粗糙的小册子和一支笔。
如懿本来如枯槁的心中泛起了柔软的甜意。
她听说凌云彻离宫多年,一直未娶,估摸他还记着她。
此番再次在冷宫相遇,和当年初遇一般。
“凌……云彻?”她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
“是我,娘娘,臣离宫许久,难的你还记得。”
“臣在宫外,托皇贵妃娘娘的福,给奴才投了笔银子,开了间小书肆,专写些宫闱秘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哎哟,生意可红火了。”凌云彻眼睛亮晶晶的,兴奋不已。
“你的事情臣听说了,求您给臣透个底儿。说说您的心路历程?比如,您是怎么想到用那些手段害人的?您放心,臣润色润色,保管给您写得,跌宕起伏,绝对能大卖!”他搓着手,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如懿却只感觉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窖之中,整个人血色褪尽。
一口血喷涌而出。
原来都是假的!
凌云彻无功而返,失望不已。
不过这倒是阿箬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也没想到凌云彻竟然越走越偏,不光没有成为如懿的知己,还把自己奸商的一面发挥的越发好了。
她同意凌云彻去冷宫的时候,就知道如懿会气得够呛。
不过她喜欢。
……
这日午后,蝉鸣声不绝于耳。
撷芳殿的书房,早已不是寻常皇子读书习字的所在。
宽阔的空间被划分成几块区域,其中一块靠窗的紫檀木大书案上,摊满了各种泛黄的医书典籍和手绘的草药图谱。
另一侧则放置着几个木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大大小小的瓷罐、玉钵,里面盛放着各色处理过的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药香,清苦中带着草木特有的生机。
年仅六岁的永琮,穿着一身合体的宝蓝色皇子常服,正一脸专注地站在大皇子旁。
永璜怀中抱着自己一岁多、因风寒初愈仍有些蔫蔫的庶长子绵璇,看着医术,脸上带着父亲的关切。
他一边看着书,一边认真地和永琮太医讨论,还不时低声询问怀中的儿子:“绵璇,听见了吗?你五叔和太医爷爷们在想法子让你以后少生病呢。”
江与彬笑容温和:“……五阿哥思虑周详,大阿哥府上小阿哥得此方调养,假以时日,必能强健根基。”
皇上和阿箬踏入书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和谐又充满进取之意的画面。
大家连忙躬身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目光扫过眼前焕然一新的格局,最后落在永琮身上,“又在琢磨什么?”
永琮沉稳道:“回皇阿玛,儿臣与大哥正在和太医们商议,想为大哥府上的侄儿拟一个调理体质的固本培元方。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更亮了些,“儿臣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请皇阿玛和太医们参详。”
“哦?说来听听。”皇帝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阿箬自然侍立在他身侧。
永琮条理清晰地说道:“儿臣观太医院诸位大人医术精湛,然天下疾患无穷,一人之力终有穷尽。何不效仿国子监,设立一所‘医学院’?广纳天下有志于医道、资质上佳之青年才俊,由太医院各位大人及民间圣手共同教授,系统研习医理、辨识百草、精进医术?如此,既能培养更多良医济世活人,又能集众人之智,探求更多治病救人之良方,攻克疑难杂症!儿臣请大哥一同思虑此事,大哥亦深以为然。”
看永璜和太医都激动的满脸涨红的样子。
皇上哑然失笑:“这是好事。此事便交由太医院与内务府协同办理,永璜、永琮从旁协理督建!所需银两、地界,朕自会拨付。务必将其办好,为我大清培养更多悬壶济世之良医!”
“儿臣(臣等)遵旨!谢皇阿玛(皇上)隆恩!”永琮、永璜和太医们齐声应道,脸上洋溢着振奋的光芒。
时光如御花园中潺潺的溪水,静默无声,却又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向前奔流。
五年光阴匆匆而过。
宫墙之外,关于如懿恶毒、疯癫、被家族唾弃的种种传闻,早已在市井巷陌间发酵成各种光怪陆离的话本故事,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最终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彻底归于沉寂。
而宫墙之内,五阿哥永琮所在的地方已成为整个紫禁城,乃至整个大清最富活力与创造力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