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年我们在宫里看的第一出戏,臣妾永世不忘,然而这世事无常,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
皇上看着台阶下泪流满面、深情诉说墙头马上旧情的如懿,眼底那些猜忌怀疑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心痛和怜惜。
他下意识地微微倾身:“如懿......”
好一番温情脉脉,阿箬在小芸嬿婉担忧的视线里,无语的翻个白眼。
“咳咳,皇上,您可别把臣妾忘记了,这出戏,臣妾当年不也是跟着看您呢。”
“再说了,乌拉那拉氏你现在是庶人,还自称臣妾,僭越了哈。”阿箬上前拉着皇上的手臂,得意洋洋的挑眉。
脸上容光焕发,艳丽妩媚,皇上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笑吟吟的看过去。
“谁会忘了你啊。“皇上笑的宠溺,转头给如懿说:“阿箬就是这个性子,说话直,但是没什么坏心思。”
如懿怔怔地看着他们,心中酸楚难言。
皇上独自在宫外,无人可依,连背叛我的奴婢都可以宠幸信任,就是因为和我有相似之处。
阿箬只是想插嘴打她的脸,却没想到如懿顺杆子爬,给她的受宠找了一个借口。
皇上握着阿箬不安分的手,刚刚的情绪冷静下来;“如懿啊,你现在的嫌疑尚未洗清,还是先回冷宫,等我找到证据,一定会放你出来。”
“皇上——”
“呃啊——!”
阿箬突然痛苦的闷哼出声,撕裂了大殿中弥漫着旧情氛围!
那身品月色绣缠枝莲的华美宫装下摆,迅速洇开一大片深红色的水渍。
圆润艳丽的脸褪去血色,牙关紧咬,嘴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呻吟,手如同痉挛般紧紧攥着皇上的手,皇上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也面露痛苦。
进忠最先反应过来:“娘娘怕是要生了。”向来镇定自若的大太监,指挥宫人的手微微颤着。
小芸和嬿婉忙搀扶住主儿,永寿宫什么都布置好了,可如今在养心殿啊,该怎么办,她们慌得声音都带着哭腔。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皇上也不用过于操心。”如懿凑到皇上身边,握着皇上的手臂,关心道。
皇上刚刚咬牙忍住这一波阵痛,眼睛赤红,额头上满是汗珠。
听见这话,他气得一把挥开如懿的手,反手一耳光,眼里都是厌恶:“说什么风凉话,滚回你的冷宫!”
“都这个时候,还回什么永寿宫,快把昭嫔抬去后殿,轻一点!小心她的肚子!传太医!把太医院当值的都给朕叫来!一个都不许少!传接生嬷嬷!快!给朕快!!”
皇上大吼:”昭嫔和皇嗣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你们所有人,统统给朕去陪葬!滚!都滚去传旨!”
进忠响应最快,把皇上的任务很快安排下来,后殿也简单布置成产房的样子。
被李玉带走的时候,如懿看皇上失态的样子,整个人如坠冰窖。
一股夹杂着强烈的不甘和被彻底无视的羞愤,涌上她的心头。
孩子,孩子,都是因为这个孩子!
要不是皇后狠毒,我早就会和皇上有了皇子。
而此刻的养心殿内,没有人在意如懿的情绪。
这是养心殿第一次作为妃子的产房,等皇后和贵妃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连面上的宽和的展现不出来。
闻着里面传来的血腥气,皇后扶着素练的手臂,指尖死死掐着袖口牡丹纽子,指节绷得发白。
这个贱婢的孩子竟然能有这种殊荣,她怎么配!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从她嘴角溢出:“现在要看看咱们的昭嫔有多大福气了。”
海兰这个女人虽然恶毒,但走之前至少能把昭嫔的孩子解决了,也算了赎了一分罪孽。
高贵妃站在皇后身侧,眼波流转间是几分妒恨和幸灾乐祸:“咱们昭嫔娘娘卑贱出身,恐怕福薄些啊。”
两个蠢货!
被嫉妒心蒙昏了头脑了。
在她们侧方后几步的嘉嫔没想到她们如此光明正大的说起这些。
她美眸微转,听见殿内阿箬的痛呼声陡然拔高,十分凄厉。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看样子皇后他们动了些手脚。
皇后急了。
这是好事,我的永珹有机会了。
痛呼声音猛地低弱下去,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皇后的冷笑更深了,凤眸微动:“昭嫔生产多久了,皇上去哪儿了?”
李玉送完如懿回来后就插不上手,现在守在门口,眉眼低垂,闻言,低声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一直在里面。”
“什么!”高贵妃也听见了,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破了音。
皇后猛地抓住素练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你们这些奴才竟然不知道劝劝皇上,知不知道什么叫祖宗规矩,龙体安危!”
看着跪了一地,不停告罪,说着皇上执意如此的奴才,皇后只感觉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她强行咽下,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当年生永琏时,皇上不过是在外间焦灼地踱步,何曾……何曾如此不顾体统地守在产床前?!
她富察琅嬅生下的可是嫡子啊!这阿箬……这阿箬算什么东西!
......
殿内,属于帝王龙涎香的气息被浓重的血腥味彻底吞噬。
阿箬已经神志不清了,耳边的一切都很模糊,她只知道顺着阵痛的频率努力呼吸用力。
皇上不愿意离开产房,为了忌讳,进忠忙使人拿过两座紫檀百宝嵌博古图屏风遮掩。
皇帝坐在明黄色宝榻上,掌心全是黏腻的冷汗,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每一次阿箬的阵痛袭来,他腹内便如同被利刃狠狠搅动,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跳,眼前发黑,几乎要跟着她一起痛呼出声!
“用力!娘娘!再用力啊!看到头了!”这是接生嬷嬷的声音,听着很是焦急:“吸气——用力——哎哟,快了快了!再使把劲儿!”
皇上却猛地抬眼。
不对!
感觉不对!
他带着血丝的眸子,如利剑一般穿过屏风。
阿箬生产的时候,他也感觉腹中仿佛也有了孩子,想要出来,可顺着产婆的指挥用力,疼痛却越发剧烈,腹内有股被强行阻滞的感觉。
“进忠!”皇上怒道:“把刚刚出声的老虔婆拿下,送去慎刑司。”
背对着皇帝,垂首站立挺拔如玉的进忠,听着昭嫔的痛呼,正暗自焦急。
“嗻!”进忠毫不犹豫,身影一晃便离开了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