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东暖阁内窗棂紧闭,鎏金珐琅香炉里沉香燃得极。
皇上斜靠在紫檀炕熟桌边,自然端起阿箬的茶盏,呷了一口:“你这个小厨房鼓捣的奶茶是什么口味的。味道不错,香甜醇厚,回味悠长。”
阿箬坐在铜镜前,一身月白的寝衣,嬿婉把赤金点翠扁方抽出瞬间,如瀑青丝软软的披在肩膀上。
闻言有些得意的扬起鲜润的红唇:“眼光不错嘛,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加了玫瑰,红枣,蜂蜜,还有牛乳和您前些日子赏赐给我的普洱金瓜。”
澜翠端着点缀玫瑰脂水的双龙耳沐盆过来,交给嬿婉。
嬿婉为她摘去钗环,怕划伤脸,提前准备绒布把簪子包好。
“嘶!”阿箬痛呼一声,小芸嬿婉还以为自己弄伤了主儿正要跪下请罪,阿箬缓过来,摆摆手,小芸:“不怪你们,我腿突然抽筋了,应该就是刚刚江太医说过的正常反应。”
“主儿,您辛苦了,我们给你捏捏。”
皇上突然走过来,站在阿箬身后,手放在阿箬的肩膀上,随意道:“我来,你们都出去。”
皇上对主儿这么好。
阿箬这边的丫鬟自然是喜不自胜,乖乖的躬身出去。
李玉眼中的焦虑担忧更甚,但近期皇上已经越来越看中进忠了,他只能再恭敬一点。
要快点救娴妃娘娘出来,不能让阿箬再得意了。
进忠关门的瞬间看向紫檀炕桌,茶盏下一摊凌乱的水渍,刚刚在昭嫔呼痛的时候,皇上面色僵硬,茶盏都要握不住了。
是关心则乱吗,还是别的什么的。
他垂下眸子,掩住了一闪而过的精光。
见大家都退下了,阿箬转身握住皇上的手摇摇,笑眯眯的说:“皇上,我这一胎皇子一直体贴,怀的轻松,如今你可知道咱们女子怀孕不易吧。”
皇上嘴硬:“刚刚是我没注意。”这句话音还没落地,立马转移话题:“你今天下手可真够重的,可比刚刚的抽筋痛些。”
两人相携着走到床边。
“我要不重些,谁来英雄救美呀?”阿箬靠在床头,小腿翘着放在皇上的膝盖上,寝衣丝绸的布料,顺着肌肤滑落露出白嫩如牛乳的小腿。
因为怀孕的缘故,往些日子纤长的小腿线条变得格外圆润,连如玉的脚趾都肿得胖乎乎的。
皇上笨拙的附上手掌,轻柔的按捏,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他能感受到怎么按小腿的胀痛会减轻些。
看阿箬理直气壮的表情,有些无语:“谁让你胆子那么大。”
“太后那边……性子刚硬,言语上难免失了分寸。你既已为妃嫔,更是皇子之母,该有的气度涵养不能丢。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道理,你该明白。”
“忍!”阿箬气得腾的一声想坐起来,可肚子大,身子重,不过是在床上扑腾了一下:“咱们孩子都吓到了,你还要我忍!”
像个翻不过身的乌龟。
皇上没忍住,笑出了声,阿箬气得恶上心头,脚往对方腰间一伸,脚趾头对着软肉用力一拧。
脚上使不出太多力气,比起痛更明显的是痒意,皇上一把握住阿箬不安分的脚,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被阿箬的肆意影响到了,在她身边,皇上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心顾忌,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咳咳,不过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深邃的眸子里荡起层层笑意。
“太后是管的有些宽,不过她在前朝势力颇大,你还是小心些。”
“有什么怕的,你还是皇上呢。”阿箬撇撇嘴强调道:“你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如今四海承平,国富力强,我就不明白你在怕什么!”
“………”皇上按捏小腿的动作倏然顿住,眸子茫然了一瞬间。
是啊,我怕什么?
阿箬想起前世死后看到的太后的故事,她势力确实大,上一代女主嘛。
她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对皇上勾了勾手指:“过来,想不想知道太后为什么发火?”
不等皇上开口,阿箬憋不住了。
她拖长声音,表情动作都带着神秘:“因为我发现了太后的秘密。”
皇上跟着拖长声音,带着黏糊糊的宠溺:“什么秘密啊?”
“太后为什么要扶持养子,还把她亲生的儿子过继了。”
“这个我大概明白,六阿哥尚小。”加上先帝时期瓜尔佳氏举报太后混淆皇室血脉,太后虽然洗刷了自己冤屈,但六阿哥毕竟在宫外怀上的,在宗室看来还是血脉存疑。
阿箬煞有介事的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不止,当时太后的双胞胎可是在宫外甘露寺怀上的。”
“甘露寺和果郡王的清凉台可距离不远。”
“太后把六阿哥过继给果郡王是为什么。你品,你细品。”
都快说完了,也不用细品。
皇上都麻了,不可置信道:“皇阿玛可是天子啊。”
“太后向来野心颇大。”
皇上眼睛微眯,目光锐利如电,一些被噫症感染带来的顾忌散去,气势磅礴。
清俊如玉的容颜彻底带上天下至尊的权势味道,更显得迷人:“我会让人去好好查查。”
而这个天下至尊的男人温柔的揽住她,一同躺在床上:“好了,早点休息吧”
临睡前,阿箬有些可惜的想着。
这个男人癔症快消散了,长的俊俏,对我也越来越好。
如果前世不是他给了她那么多耻辱和痛苦,或许就原谅他了。
……
灯火熄灭,紫禁城陷入了黑暗中。
太医院值房内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的苦涩药味。
巨大的药柜在昏暗的烛火下投下深重的阴影。
江与彬独自坐在角落,案上的脉案墨迹已干。他一只手支着额角,眼皮越来越沉,视野渐渐模糊。
带笑的惢心出现在面前,突然画面一转。
她蜷缩在冰冷肮脏的慎刑司地面上,单薄的囚衣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布满青紫淤痕和渗血的鞭伤,一条腿不正常的扭曲着。
她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血沫争相涌出。
他努力凑近。
惢心说:“主儿没有私通!”
江与彬想要抱起她,却扑了个空,惢心如烟雾般消散。
再出现是娴妃穿着华丽,站在宫门口,表情淡淡的去接人事不知的惢心。
他们在庆幸,惢心作为贴身大宫女受尽酷刑都不招供,总算保全了如懿的名声。
江与彬看见,如懿把手放进玫瑰花水中,细细清洗,而这种双手刚刚还握住惢心满是血腥和伤痕的手安抚她。
她在嫌弃!她在嫌弃!
江与彬握紧拳头,第一次大逆不道的冲过去想要给惢心报仇!
眼前点点散去。
江与彬猛地睁开双眼,值房里依旧昏暗,烛火劈啪作响。
身上被冷汗浸湿,他鼻尖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慎刑司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不是梦!是警兆!惢心不能跟着如懿了!
他必须去冷宫!现在!立刻!马上!
我要看到惢心。
我要看到好好的她!
值房的门被用力拉开,向来斯文的江太医如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