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在北疆重伤昏迷、性命垂危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仅限秦绾与几位核心心腹知晓。一旦此消息泄露,不仅北疆军心可能瞬间崩溃,朝中那些蛰伏的、与李玥仍有勾连的势力,必将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般蜂拥而至。
秦绾在最初的震骇与心悸之后,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她没有时间恐惧,更没有时间悲伤。此刻,她就是稳住这盘危局最关键的那根砥柱。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裴砚的名义,通过加密渠道向北疆连发三道指令:
一、命韩冲暂代北疆全军指挥,对外宣称首辅大人因操劳过度需静养数日,一切军务如常,由韩将军代行。
二、命孙院正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手段,吊住裴砚性命,并即刻将详细脉案与所需药材清单密送京城。
三、命石磊、林风、张魁等将领务必稳定各自防区,严防死守,绝不给蛮族和李玥任何可乘之机。
指令清晰,措辞冷静,仿佛那个远在北疆的男人只是小恙,而非在鬼门关前徘徊。
处理完北疆急务,秦绾立刻将目光转回京城。她深知,真正的风暴往往来自后方。
果不其然,仅仅两日后,朝堂之上便暗流涌动。几位素来与裴砚政见不合、或因新政利益受损的官员,开始旁敲侧击,试探裴砚的“病情”,言语间不乏“首辅久不视事,恐误国政”的暗示。更有甚者,开始旧调重弹,质疑秦绾“协理”之权的合法性。
秦绾端坐于珠帘之后(因裴砚不在,她依制垂帘听政),神色平静无波。面对那些或明或暗的攻讦,她既不恼怒,也不辩解,只是用那双清冽冷静的眸子,一一扫过发言之人。
待那几人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首辅大人为国操劳,偶染微恙,静养几日乃是常情。北疆军报,每日皆按时呈送陛下与本宫,韩冲将军指挥若定,防线稳固,何来‘误国政’之说?”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几位质疑她权力的官员,语气转冷:“至于本宫协理朝务,乃陛下亲口御准,首辅大人离京前亦曾当众托付。诸位若有异议,可是对陛下圣裁,或是对首辅大人的安排有所不满?”
她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质疑皇权和首辅权威的高度,那几人顿时脸色发白,噤若寒蝉,连称“不敢”。
秦绾不再理会他们,转而向皇帝禀奏:“陛下,北疆战事虽暂稳,然军需消耗巨大。臣女已与户部核算,需紧急调拨一批粮草、药材及御寒衣物。此外,新政推行已初见成效,盐税收入大增,正好可解此燃眉之急。此为详细章程,请陛下过目。”
她早有准备,将一份条理清晰、数据翔实的奏章呈上。既回击了质疑,又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更展示了新政的成果,一举数得。
皇帝看着奏章,又看了看帘后那道沉静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点了点头:“准奏。此事,便由秦卿全权督办。”
一场潜在的风波,被秦绾以沉稳的姿态和过硬的手段,悄然化解于无形。
然而,秦绾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李玥在北疆未能一举得逞,必然会在京城策划更大的阴谋。
深夜,裴府书房。
秦绾看着孙院正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关于裴砚伤势的密信,心一点点沉下去。脉象紊乱,五脏受损,毒素侵入心脉,情况比想象的更为凶险。孙院正列出几味极其珍稀的救命药材,其中一味“玄冰莲”,只生长于西域极寒雪山之巅,世间难寻。
“玄冰莲……”秦绾喃喃自语,指尖冰凉。她知道,这可能是救裴砚的唯一希望。
“墨羽。”
“属下在。”暗卫副统领无声无息地出现。
“动用我们所有的力量,寻找‘玄冰莲’!通知我们在西域的所有商队和暗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只有一株,也要在半个月内送到北疆!”秦绾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墨羽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小姐,我们安插在瑞王府旧人中的眼线回报,最近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暗中接触那些旧人,似乎在打听……嘉怡郡主幼时的事情,尤其是她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习惯或印记。”
秦绾眼神一凛:“李玥在查自己?她想做什么?”
“属下不知,但觉得此事蹊跷,特来禀报。”
秦绾沉思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她是在为自己准备后路,或者……是在策划一个需要她真实身份才能实施的大阴谋!继续盯紧,有任何发现,立刻汇报!”
墨羽退下后,秦绾走到窗边,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寒风呼啸,如同北疆战场上的呜咽。
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裴砚留给她的、可以调动他部分暗卫的玄铁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裴砚……”她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你一定要撑住。京城有我,北疆……也绝不会丢。”
她回到书案前,铺开信纸,开始给韩冲写信。信中,她没有提及裴砚的真实情况,只是以裴砚“静养”期间需稳定军心为由,提供了几条针对李玥可能采取的下一步行动的应对策略,并强调了情报收集与内部肃清的重要性。
她的笔迹依旧沉稳有力,不见丝毫慌乱。
在这一片漆黑的暗夜中,她就是那一点不灭的星火,独自燃烧,照亮着危机四伏的前路,守护着摇摇欲坠的防线,等待着远方的黎明。
京华砥柱,于无声处,力挽狂澜。而北疆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以及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疯狂敌人,都将在她织就的天罗地网中,迎来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