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死了。
死于连续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后,心脏骤停。倒下的那一刻,她刚签下让公司跻身全球前三的并购案,眼前是合伙人激动兴奋的脸,耳边是如潮的掌声。
意识抽离的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早知福祸相依,这泼天的富贵她宁愿不要,换她长命百岁。她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就没能祸害遗千年呢?
再次恢复感知,是刺骨的冰冷与胸腔欲裂的窒息感。
无数浑浊的湖水裹挟着水草,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这具身体沉重无比,四肢绵软,正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沦。
“完了……秦家小姐没动静了!”
“唉,可惜了,听说她是为了追靖王殿下才来的围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嘘!小声点!靖王也是你能非议的?她自己失足落水,怪得了谁?”
岸上的人声隐约传来,带着事不关己的唏嘘与冷漠。
秦绾猛地睁开眼!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不适与迷茫。她秦绾,就算死,也不能死得如此憋屈狼狈!
现代的她精通水性,可这具身体显然虚弱不堪,还穿着繁复的裙衫,如同索命的枷锁。她强迫自己冷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蹬掉脚上碍事的绣花鞋,双手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开始向上划动。
“动了!动了!秦小姐又动了!”有眼尖的仆役大喊。
就在此时,一道玄色身影如苍鹰般掠过人群,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冰冷的湖中。
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破开水面,朝岸边游去。
新鲜空气涌入肺腑,秦绾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吸收着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安远侯府嫡女秦绾,痴恋靖王萧景珩,今日皇家秋猎,她听闻靖王在此,不顾劝阻跟来,却“意外”落水……而推她下水的那只手,袖口上绣着精致的兰花纹样,属于靖王身边那位永远温婉动人的表妹,柳如玉。
好一出宅斗大戏!竟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她被安置在岸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色披风兜头罩下,隔绝了周遭大部分探究的目光。她抬眼,对上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男子面容俊美无俦,却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唇色极淡,但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却让人无法忽视。
是当朝首辅,裴砚。
他怎么会出手救她?记忆中,原主与他并无交集。
“裴……裴大人……”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眼神却已迅速恢复了清明与锐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裴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举手之劳。”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虚弱,却不容置疑。
这时,得到消息的安远侯府众人才匆匆赶来。继母王氏扑到她身边,未语泪先流:“我的儿!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母亲可怎么活啊!”哭得情真意切,眼底却无半分温度,只有算计。
嫡兄秦珏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回府!”
靖王萧景珩也在一众勋贵子弟的簇拥下走来,他锦衣华服,面容英俊,看着她的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不耐与冷漠:“秦小姐无事便好,以后这等危险之地,还是少来为妙。”仿佛她的生死,于他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告诫。
周围的目光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
秦绾裹紧了身上的玄色披风,冰冷的指尖慢慢回暖。她抬起苍白的脸,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虚伪的家人,冷漠的心上人,暗藏杀机的敌人。
忽然,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原主的委屈、痴恋、不甘,此刻都已烟消云散。从现在起,她是秦绾,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是注定要搅动这大靖风云的……棋手。
她看向即将转身离去的裴砚,用尽力气,清晰而坚定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裴大人,请留步。”
裴砚脚步一顿,回眸,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秦绾迎着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小女秦绾,愿以毕生所学,助大人……涤荡朝野,肃清寰宇。”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秦绾。一个养在深闺、只知道追着男人跑的草包小姐,竟敢对权倾朝野的首辅说出如此狂言?
裴砚深邃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他重新审视着这个落水后仿佛脱胎换骨的少女,良久,薄唇微启:
“哦?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