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上的惊魂一幕与太后厚重的赏赐,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让整个长安城都为之沸腾。
安远侯府二小姐秦绾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了权贵圈子的每个角落。不再是那个痴缠靖王的草包笑话,而是“机敏救驾”、“得太后青眼”的传奇人物。安远侯府的门槛几乎被前来道贺打探的人踏破,秦朔连日来红光满面,连走路都带着风,对秦绾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和蔼,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王氏心中嫉恨得发狂,却再也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强颜欢笑。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秦绾,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太后的赏赐和那句“可随时入宫陪伴”的殊荣,看似是通天阶梯,实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羡慕、嫉妒、审视、算计……尤其是那位在寿宴上举止可疑的德太妃,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
这份“恩宠”,是机遇,更是催命符。
她没有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荣耀中,反而更加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几乎足不出锦绣阁。对外只称那日受惊,需要静养。就连太后那边初次传召她入宫说话,她也以“病体未愈,恐过了病气给娘娘”为由,恳切地推迟了。
她在等,等这波风头的热度稍稍过去,也在等……某些人按捺不住,率先出手。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
秦绾并未入睡,而是在灯下翻阅着侯小乙最新送来的关于德太妃背景的密报。德太妃出身不算顶级世家,能在宫中屹立多年,凭借的便是紧跟太后,以及……与宫中某位手握实权的大太监往来密切。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以往暗号的叩响。
秦绾眸光一凛,迅速吹熄手边的灯,只留远处一盏,同时将密报塞入袖中,手悄然握住了枕下藏着的、赵铁为她打造的,小巧却锋利的匕首。
“谁?”她声音压得极低。
“小姐,是我,赵铁。”窗外传来赵铁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有宵小潜入,已被属下拿下,但……来人身手不弱,不似普通毛贼。”
秦绾心下一沉。果然来了!
她推开窗户,只见赵铁脚下踩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穿着夜行衣的汉子,那汉子嘴角溢血,眼神凶狠却又带着一丝惊惧。
“怎么回事?”秦绾问道,目光扫过那黑衣人。
“此人潜入院中,目标明确,直奔小姐卧房,身上带着迷烟和这玩意儿。”赵铁将一柄闪着幽蓝光泽、明显淬了剧毒的短镖递给秦绾,与寿宴上那舞姬所用的短刃,形制虽不同,但那淬毒的手法如出一辙!
秦绾接过短镖,指尖冰凉。德太妃……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动作真快!这就按捺不住,要杀人灭口了?
“问出什么了?”她声音冷冽。
赵铁摇头:“嘴很硬,是死士的路子。”
秦绾走到那黑衣人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充满戾气的眼睛,忽然用极低的声音,清晰地说出了三个字:“德太妃。”
那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虽然瞬间恢复,但那刹那的震惊与骇然,没有逃过秦绾的眼睛。
果然是她!
秦绾站起身,不再看那黑衣人,对赵铁道:“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
“是!”赵铁应声,如同拖死狗般将那黑衣人拖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秦绾关上窗户,背靠着冰凉的窗棂,手心微微出汗。
第一次,死亡离她如此之近。
若非她早有防备,让赵铁暗中守护锦绣阁,若非她反应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德太妃……她究竟是为了掩盖寿宴上的失手(或者说,真实意图),还是单纯因为她得了太后青睐而心生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无论如何,这笔账,她记下了。
她不会主动去动一位太妃,但那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
次日,一封密信由灰隼带出了安远侯府,送往裴砚的别业。信中,秦绾并未直接指控德太妃,只是客观描述了昨夜遇袭之事,以及那淬毒短镖与寿宴刺客武器的相似之处,最后附上了德太妃与那位大太监往来密切的信息。
她相信,以裴砚的政治智慧,自然明白该如何利用这些信息。无论是敲山震虎,还是暗中布局,都比他亲自出手更有效。
做完这一切,秦绾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依旧在锦绣阁中“静养”。只是,她暗中吩咐赵铁,进一步加强了锦绣阁和她名下产业的防卫,尤其是对“雏鹰”营的保护。
几天后,宫中传来消息,德太妃因“思念家乡,心郁难解”,自请去京郊皇家寺庙带发修行,为太后和陛下祈福。皇帝准奏。
消息传来,秦绾正在插花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裴砚的动作,果然又快又狠。德太妃这一去,恐怕再难回宫中枢。这算是断了她一臂,也是对她最严厉的警告。
危机暂时解除。
但秦绾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她挡了别人的路,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未来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
她拿起剪刀,修剪掉花枝上多余的叶片,动作优雅而从容。
既然躲不掉,那就迎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深宫重重,朝堂诡谲,究竟能奈她何!
太后的青眼,裴砚的同盟,暗中积蓄的力量……这些都是她的筹码。
她将修剪好的玉兰花插入瓶中,清雅的香气弥漫开来。
殊荣背后,是万丈深渊,也是通天之途。
而她,选择踩着这些暗箭与荆棘,一步步,走向那至高之处。
接下来的路,她要走得更加小心,也更加……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