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每一缕光线都带着粘稠的温度。林小伟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灯影，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连窗外规律的海浪声都变成了放大百倍的轰鸣。
他攥着被角的手指微微发颤，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王小虎起哄时李薇泛红的耳根，还有刚才她转身时睡裙勾勒出的柔和曲线。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溺毙时，身后传来李薇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小伟......
林小伟的脊背猛地绷紧，像被按了启动键的机器人，僵硬地侧过头。昏黄的壁灯光线里，李薇依旧背对着他，肩膀却轻轻耸动着，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像一汪沉静的墨。
那个......她顿了顿，声音里裹着显而易见的羞赧，你可以过来么？
林小伟彻底懵了。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紧张出现了幻听。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一点，海浪声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起来，像在为这突兀的邀请伴奏。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一句：啊？我......
我有点害怕。李薇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女孩子特有的示弱，这房间太大了，窗户对着海......我从小就怕黑，尤其旁边是水......你过来陪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最后那个好不好，尾音微微上扬，像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林小伟的心尖。他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父亲殉职后，被母亲和两个哥哥宠得既独立又藏着点娇气。原来再飒爽的天津姑娘，也有这样柔软的时刻。
心跳得更凶了，林小伟感觉脸颊在发烫。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你......你就不怕我做些什么吗？
这句话问出口，他就后悔了。空气瞬间变得更尴尬，连海浪声都像是屏住了呼吸。他甚至能想象出李薇此刻红透的耳根，说不定已经在心里把他骂成了流氓。
可出乎意料，李薇却轻轻转过身。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揉碎的星光。她咬了咬下唇，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带着点狡黠又认真的语气说：你都是我男朋友了，我怕什么？
男朋友三个字，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小伟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他愣在原地，看着李薇坦然的眼神，突然觉得之前的犹豫和忐忑都显得多余。是啊，从中秋节那个笨拙的表白开始，从她默许导购误会开始，从KtV里那首《清明雨上》开始，他们之间早就跨过了那条界线。
林小伟掀开被子下床时，脚落地都有些发飘。他走到李薇床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她往里面挪了挪，腾出足够的位置。被子掀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柠檬草香气扑面而来，混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他小心翼翼地躺进去，尽量与她保持距离，后背绷得像块直板。床垫很软，却不及身边女孩带来的引力。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空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带着甜味的紧张。
李薇忽然轻轻翻了个身，面对面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小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她的眼睛很近，长睫毛像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能闻到她发间洗发水的清香，看到她脸颊上细腻的绒毛。
尴尬像潮水般涌来，林小伟慌忙想移开视线，李薇却先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像怕惊扰了夜色：你干嘛绷得跟块铁板似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的笑声像钥匙，打开了紧绷的氛围。林小伟也跟着放松下来，挠了挠头，傻笑道：有点......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李薇眨眨眼，往他这边靠了靠，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些，说点什么吧？不然太尴尬了。
于是，在海浪声的伴奏下，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林小伟说起小时候父母还在时，带他和小满去水上公园划船，小满非要抓湖里的鸭子，结果差点掉进水里，还是他反应快一把捞住了妹妹的后衣领。那时候她才三岁，胖得跟个小团子似的，哭起来惊天动地，最后我爸买了根才哄好。他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里闪着温柔的光，现在长大了，倒成了我的小管家，天天催着我找对象。
李薇听得认真，时不时轻笑出声：小满跟你真像，都是外冷内热。她顿了顿，也说起自己的小时候，我爸以前总带我去单位，同事们都叫我小警花。他出任务前，总喜欢把警帽戴在我头上，说等爸爸回来，带你去吃狗不理
提到父亲，她的声音低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怀念：后来他不在了，我妈就总说女孩子要泼辣点，才不会被欺负。我两个哥哥更是把我护得跟什么似的，谁敢跟我拌嘴，他们能追人家三条街。她笑了笑，带着点无奈，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受委屈。
林小伟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第一次知道，看似开朗的李薇，心里也藏着这样柔软的角落。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
李薇的手指微微一颤，没有抽回。他的手掌很暖，带着点薄茧，却让人觉得踏实。
其实那时候挺难的。林小伟的声音低沉下来，爸妈走得突然，我刚上高中，小满才上初中。白天上课，晚上去兼职，回来还要给她检查作业。有时候累得在课堂上打瞌睡，被老师点名批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自嘲地笑了笑，有一次兼职晚了，没赶上末班车，从市区走回学校，走了三个多小时，脚都磨破了。那时候就想，要是能有个人搭把手就好了。
那你那时候怎么不跟我们说？李薇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我、郝明、虎子他们，都能帮你的啊。
总觉得......不想麻烦别人。林小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但后来发现，身边有你们这些朋友，挺好的。尤其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尤其是你。
李薇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在昏暗中泛起红晕。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映出的自己，突然轻声问：小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林小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没有躲闪，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坦诚而认真。
其实真正有感觉，是这几年朝夕相处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第一次见你，觉得你挺厉害的，一个女生敢跟虎子他们称兄道弟。但后来发现，你特别细心，会记得我不吃苦瓜，会在我兼职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帮着我照看小满......
他的声音温柔下来，像晚风拂过海面：上次中秋节跟你表白，不是一时冲动。就是觉得，我想照顾你，想每天都能看见你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真诚。
李薇的眼眶有点发热，她看着林小伟认真的眼神，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踮起脚尖（虽然躺着，这个动作却很自然），慢慢凑近他。
距离越来越近，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林小伟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泛红的嘴唇，终于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