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镐劈开空气的呼啸声,像平地炸起的惊雷,震得木屋的窗纸都在簌簌发抖。赵三那张涨红的脸,因为发力而扭曲变形,横肉堆里的眼睛瞪得滚圆,满是凶光——他恨透了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恨这“废物”死而不僵,更恨自己刚才竟然被这废物的气势唬住了片刻。
几十斤重的精铁矿镐,在他手里抡得像道黑色的旋风,镐头磨得锃亮的刃口,带着寒光,直劈沈砚的天灵盖。这一镐下去,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块磨盘大的石头,也得被砸得粉碎。
“去死吧!”赵三的怒吼声裹着酒气喷出来,狰狞得像头被逼急的野猪。
孙五吓得腿肚子转筋,捂着眼睛不敢看,心里已经预见到沈砚脑浆迸裂的惨状;地上的王二也忘了疼,龇牙咧嘴地等着看好戏,在他眼里,沈砚这一下必死无疑。
可就在矿镐离沈砚头顶只有三寸远,那股森寒的劲风已经刮得他头发倒竖的时候,沈砚动了。
他的动作不算快,却快得刚刚好,像一阵贴着地面滚过的风。只见他腰身猛地一拧,脚尖在满地狼藉的酒肉秽物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像片被风吹动的枯叶,斜着飘了出去。
“呼——”
矿镐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木屋都跟着颤了三颤。水泥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一个碗口大的深坑,碎石飞溅,有几块崩到了墙上,弹回来落在赵三的光膀子上,打得他生疼。
“嗯?”赵三愣了一下,脸上的凶光瞬间凝固。他这一镐用了十成力气,角度又刁,按理说绝无可能落空,这废物怎么会躲得这么快?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钻心的凉意已经顺着手腕爬了上来。
沈砚侧身躲开矿镐的瞬间,右手已经像铁钳似的,死死扣住了赵三握着镐柄的手腕。那手腕油腻腻的,沾着酒渍和汗泥,还有常年接触废灵渣留下的黑垢,粗糙得像块砂纸。可沈砚的手指一扣上去,就像生了根似的,任凭赵三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你放开老子!”赵三又惊又怒,使劲往回拽矿镐,可沈砚的手就像焊在了他的手腕上,别说拽动,就连稍微挪动一下都做不到。他只觉得沈砚的手指越收越紧,骨头都快被捏碎了,疼得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沈砚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他看着赵三那张扭曲的脸,看着他脖子上晃悠的灵晶袋,看着他身上因为常年作威作福而堆积的横肉,心里那股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像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炸开。
他缓缓催动掌心的蚀灵纹。
“嗡——”
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从渊底传来的回响。沈砚掌心的墨色纹路瞬间亮了起来,不是之前对付王二时那种淡淡的微光,而是像无数条苏醒的黑藤蔓,顺着他的指尖,朝着赵三的手腕蔓延而去。
黑色的微光,像一层薄薄的墨雾,缠上了赵三的手腕,又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所过之处,赵三手腕上的黑垢、皮肤里渗着的废灵滓,像遇到了克星似的,被瞬间吸了出来,化作一缕缕黑色的青烟,钻进沈砚掌心的纹路里。
赵三一开始还在挣扎,可下一秒,他就发出了一声比王二刚才凄厉十倍的惨叫:“啊——!我的胳膊!疼!疼死我了!”
那不是皮肤被刮擦的疼,也不是骨头被挤压的疼,而是从经脉深处涌出来的、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在钻噬的疼!他身上的废灵滓比王二多得多,不仅沾在皮肤表面,这些年仗着自己是管事,经常抢夺高纯度废灵渣,有些废灵滓已经顺着毛孔渗进了经脉里,虽然量不多,却也让他的力气比普通监工大了不少。
可现在,这些藏在经脉里的废灵滓,被蚀灵纹硬生生吸了出来!
就像有人拿着一把无形的钩子,顺着他的经脉,把那些附着在血管和骨头缝里的脏东西,一点点往外拽。那种疼,是深入骨髓的,是撕心裂肺的,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汗像瀑布似的往下淌,瞬间就把他的光膀子浸透了。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赵三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哭腔,眼神里的凶光彻底被恐惧取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气,正随着那些被吸走的废灵滓,一点点流失。刚才还能抡动几十斤矿镐的手臂,现在软得像根面条,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砚的力气,却在这一刻变得惊人。
蚀灵纹不仅能吸收废灵滓转化为能量,还能潜移默化地强化他的肉身。在渊底吸收了那么多高纯度废灵渣和渣蚯胆,他的骨骼、肌肉、经脉,都已经被改造得远超常人。现在的他,别说握住赵三的手腕,就算是一头牛,他也有信心拽住。
他看着赵三在他面前像条蛆似的扭动,看着他脸上的嚣张和凶狠一点点被恐惧取代,心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你抢我的灵晶,”沈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水,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害了老何,”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猩红,“还把我扔进废灵渊,想让我死无全尸。”
这些话,他在渊底的黑暗里,在渣蚯的嘶吼声中,在尸骨堆的寒意里,默念了无数遍。每念一遍,心里的仇恨就深一分,活下去的念头就强一分。
“那些账,”沈砚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赵三的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骨头摩擦声,“该算了。”
“不!不算!我没害老何!是他自己不长眼!”赵三还在嘴硬,可声音里的恐惧却藏不住,“灵晶我还给你!我给你双倍!不,十倍!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这只胳膊!”
他知道自己这条胳膊要是没了,以后在矿场就彻底完了,李屠不会再待见他,那些以前被他欺负的监工和拾渣奴,也会反过来踩他。他不能失去这条胳膊!
“放过你?”沈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当初你把我推下废灵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我?当初你一拳一拳打死老何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他?”
老何临死前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把仅有的蚀灵渣留给自己的老人,蜷缩在地上,嘴角淌着血,却还在喊着“沈砚,快跑”。那画面,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眼前这个人,是他必须报仇的对象。
“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赵三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混着脸上的冷汗和酒渍,狼狈得不成样子,“沈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给你当牛做马!求你……求你手下留情!”
孙五也跪在地上,跟着磕头:“沈爷!饶了三管事吧!他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沈砚没理会他们的哀求。他的眼神,已经冷得像渊底的寒冰。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能量顺着经脉,汇聚到右手。掌心的蚀灵纹亮得更甚,黑色的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赵三胳膊上的废灵滓被吸得干干净净,皮肤都变得惨白,经脉凸起,像一条条狰狞的虫子。
“咔嚓——!”
一声清脆的、让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在寂静的木屋里响起,盖过了赵三的惨叫,盖过了孙五的磕头声,像一道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上。
沈砚猛地一用力,硬生生将赵三的右臂,从肩膀下方一寸的地方,掰断了!
鲜血“唰”地一下喷了出来,像一道红色的喷泉,溅得沈砚满身都是。温热的血珠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浓烈的腥气,可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赵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肩,看着那条掉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胳膊,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剧痛在短暂的失神后,如同火山爆发般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张了张嘴,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一头被割断了喉咙的猪。他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抽搐着,白眼珠子往上翻,差点疼晕过去。
地上的王二吓得浑身僵硬,刚才还在哼哼的嘴,此刻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脸上的肥肉都在发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看着那条掉在自己脚边的胳膊,看着上面还在滴落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孙五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磕头的动作停住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瘫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沈砚,嘴里喃喃地念着:“怪物……你是怪物……”
赵三也缓过了一口气,剧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可他看着沈砚的眼神,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他张着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你……你不是废物!你是怪物!你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怪物!”
在他眼里,沈砚真的是怪物。以前那个任他打骂、连还手都不敢的废物,怎么会变得这么强?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能力?怎么会下手这么狠?
沈砚缓缓松开手,赵三的断臂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掌心的蚀灵纹还在泛着淡淡的墨光,刚才吸收的赵三体内的废灵滓,转化成了一股精纯的能量,顺着经脉流遍全身,让他的力气又增强了几分。
他没理会赵三的咒骂,也没看瘫在地上的孙五和王二。他的目光落在赵三掉在地上的矿镐上,又落在他脖子上滑落的灵晶袋上。
灵晶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沈砚弯腰捡了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他被抢走的三枚灵晶,还有不少零散的灵晶,约莫有十几枚,都是赵三这些年从拾渣奴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这些,本来就该是大家的。”沈砚低声说了一句,把灵晶袋揣进怀里。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疼得死去活来的赵三,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这只胳膊,是你欠我的,欠老何的。”
“接下来,该轮到李屠了。”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孙五和王二的心上,让他们浑身一哆嗦。
李屠!矿场的二管事!比赵三更狠、更厉害,据说还练过粗浅的功法,手里有一把锋利的钢刀,死在他手里的拾渣奴,比赵三还多!沈砚连赵三都敢废,竟然还敢打李屠的主意?
赵三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疼得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带着绝望和幸灾乐祸:“你……你敢惹李屠?他……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会死得比我还惨!”
沈砚没理他,只是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粗布衫被染成了暗红色,头发上也滴着血珠,看起来像个从地狱爬回来的修罗。可他的脚步,却异常沉稳,每一步踩在木板上,都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屋里每个人的心脏。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孙五和王二,还有那条掉在地上的断臂,声音平静地说:“把这里的事,告诉矿场里所有人。”
“告诉他们,赵三抢东西、害人性命,这是下场。”
“告诉他们,以后谁再敢欺负拾渣奴,谁再敢草菅人命,赵三就是榜样。”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开门,走进了浓稠的夜雾里。
夜雾裹着他身上的血腥味,飘向矿场的各个角落。木屋门口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灯光照在地上的血迹上,红得刺眼。
屋里,孙五和王二还瘫在地上,浑身发抖。赵三的惨叫声,终于再次响起,凄厉地回荡在夜空中,像一道警告,划破了矿场的黑暗。
断臂落地的声音,不仅是赵三噩梦的开始,更是矿场天翻地覆的开端。
沈砚的立威,没有嘶吼,没有张扬,只用一条断臂,就让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曾经任人欺凌的“废物”,真的死了。
活下来的,是掌有蚀灵纹、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矿场的夜,彻底乱了。
远处的工棚里,已经有拾渣奴被赵三的惨叫声惊醒,悄悄从门缝里往外看。当他们看到沈砚满身是血地从赵三的木屋里走出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在矿场里悄悄蔓延。
“沈砚……沈砚活着回来了!”
“他……他废了赵三的胳膊!”
“赵三惨叫了好久,听说胳膊都被硬生生掰断了!”
“我的天……他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震惊过后,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狂喜。那些常年被赵三欺负、被他搜刮灵晶的拾渣奴,那些亲眼看着老何被打死却敢怒不敢言的人,此刻都觉得胸口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他们看着沈砚远去的背影,看着那个满身是血、却挺拔如松的身影,眼里渐渐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也许,这个矿场,真的要变天了。
也许,他们这些拾渣奴,真的不用再像蝼蚁一样活着了。
沈砚并不知道身后的骚动。他拎着从赵三屋里顺手拿走的钢刀,一步步朝着李屠的住处走去。夜雾更浓了,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赵三的账,算完了。
接下来,是李屠。
他知道,李屠比赵三难对付得多,可他不怕。
从他在渊底的尸骨堆里爬起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怕过任何东西。
掌心的蚀灵纹,还在泛着淡淡的墨光,像是在为他助威。
这场复仇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他,沈砚,将是这场大戏的主角,用手中的刀,用掌心里的蚀灵纹,劈开矿场的黑暗,为自己,为老何,为所有受苦的拾渣奴,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