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怡能自己绕过花园里的鹅卵石路时,基地的警报系统正好完成了一次升级。新的防护罩在高空展开时,会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有人在天上撒了把星星。
那天下午,她正蹲在草坪上看蚂蚁搬家,林应站在不远处接电话,眉头微蹙,似乎在讨论什么棘手的问题。张沐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递给她一片三叶草。
“思怡,你看,这个能许愿。”张沐指着叶片上的纹路,“以前你教我的,记得吗?”
思怡捏着三叶草转了转,突然举起来,对着太阳的方向晃了晃。阳光透过叶片照在她脸上,她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亮。”她含糊地说。
张沐笑了,刚想说什么,就见林应已经挂了电话,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他自然而然地把思怡抱起来,目光扫过张沐手里的三叶草,语气平平地问:“聊什么呢?”
“没什么,看蚂蚁呢。”张沐站起身,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忙,我去趟实验室。”
林应没说话,抱着思怡往回走。思怡趴在他肩上,手里还攥着那片三叶草,叶片蹭着他的脖颈,有点痒。
“喜欢那个?”林应低头问她。
思怡点点头,把三叶草递到他眼前。
林应接过,小心地夹在她的发间:“好看。”
思怡伸手摸了摸,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路过研发部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林应抱着她进去看,原来是新的能量核心测试成功了。负责人看到他们,立刻笑着递过来一个缩小版的模型:“思怡姐,给你玩,这个不会摔坏。”
模型是银灰色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思怡好奇地转着上面的旋钮,突然抬头问:“林应,这个……星星?”
林应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防护罩的光斑。他嗯了一声,指尖划过模型上的纹路:“以后我们的家,会一直被星星照着。”
思怡似懂非懂,却把模型抱得很紧,像是握住了全世界的光。
基地的忙碌像潮水般漫开来。新的项目启动,各部门都在连轴转,走廊里的脚步声比以前密集了许多,夜里实验室的灯也常常亮到天明。
但无论多忙,大家总会留意着思怡的身影。
她现在能自己走到食堂了。每天中午,食堂阿姨都会提前把她的小桌子擦干净,摆上切成小块的水果和温热的汤。有次她去晚了,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占了,愣在门口不知所措。
实习生刚要开口问,就被旁边的小李一把拽起来:“这是思怡姐的位置,你坐那边去!”
实习生一脸茫然,等看到众人瞬间严肃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地道歉。思怡却已经被闻声赶来的林应抱走了,她趴在林应怀里,小声说:“饿。”
“回家给你煮面。”林应的声音很软,却在经过那实习生身边时,眼神冷了几分。
那天下午,张沐特意给所有新员工开了个会,没说别的,只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是一年前基地被围攻时的画面,炮火连天中,思怡坐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星尘”算法像活过来的光,一点点织成防护罩,将整个基地护在其中。
“她是我们的底气。”张沐关掉视频,声音低沉,“以后谁要是再怠慢她,不用林应动手,我第一个不饶。”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没人敢抬头。
而此时的思怡,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把林应给她煮的面条,一根一根喂给怀里的毛绒兔子。林应坐在旁边看文件,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思怡的记忆像破土的新芽,开始一点点冒出来。
她会突然指着书架上的某本书说:“林应,这个……念。”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看过的童话,她还记得扉页上有她画的小太阳。
她会在路过计算部时,停下脚步,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看很久,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小王说,那姿势和她以前写代码时一模一样。
林应既期待又害怕。他期待她能记起一切,又怕那些痛苦的过往会再次将她吞噬。
有天晚上,思怡半夜醒来,突然坐起来,抓着林应的手说:“火……烧。”
林应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李澄放火的那天,她为了护着他,手臂被烧伤了一大片。
“不怕,都过去了。”他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在呢,没人能再伤害你。”
思怡在他怀里抖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小声问:“林应,疼吗?”
林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那天他为了救她,后背也被燎伤了。他摇摇头:“不疼。”
思怡却突然伸手,摸向他的后背,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确认什么。林应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真的不疼,有你在,就不疼。”
思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躺下来,把头埋进他怀里,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林应抱着她,一夜未眠。他知道,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回笼。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她记起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基地的防护罩又升级了一次。这次的升级,思怡也参与了。
她坐在林应腿上,看着屏幕上的“星尘”算法,手指偶尔会落在键盘上,敲出一两个字符。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巧合,直到有一次,系统突然出现一个漏洞,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思怡突然伸手,在键盘上敲了一串代码,漏洞瞬间被修复了。
整个计算部一片死寂。
小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说:“这……这是思怡姐以前独创的补漏公式啊!”
林应低头看怀里的人,她正歪着头看他,好像在问“我做得好不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做得好,思怡真棒。”
思怡笑了,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那天下午,消息传遍了整个基地。大家看着思怡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和期待。有人说,或许有一天,他们的计算部部长真的能回来。
但林应却只希望她能开心。他把她抱回房间,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怕那些期待会变成压力,压垮她刚刚好转的神经。
“思怡,”他抱着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夕阳,“不用急着记起什么,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思怡靠在他肩上,手里把玩着他的手指,小声嗯了一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安静的画。林应知道,无论她是现在这个懵懂的思怡,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计算部部长,他爱的,从来都只是她。
思怡开始能说更长的句子了。
她会指着天上的云说:“林应,云像,想吃。”
她会在林应工作时,跑过去拉他的手:“陪我玩,好不好?”
基地里的人都说,思怡姐越来越像个正常的小姑娘了。只有林应知道,她只是在他面前,才会卸下所有防备,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有次张沐带着新研发的机器人来看她,机器人会唱歌跳舞,逗得思怡直笑。张沐一时兴起,把思怡抱起来,让她坐在机器人的肩膀上。
思怡吓得抓紧了机器人的耳朵,却还是笑得很开心。
林应站在不远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那天晚上,思怡刚睡着,就被林应吻醒了。他的吻又急又重,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吞噬。思怡被吓得想哭,推了他一下,小声说:“疼。”
林应猛地回过神,看到她眼里的水光,瞬间清醒过来。他懊恼地埋进她的颈窝,声音沙哑:“对不起,思怡,对不起……”
他怎么忘了,她还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孩子。他的嫉妒,他的不安,都不该强加在她身上。
思怡伸出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慰一只犯错的大狗狗。她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难过,但她知道,他需要她的安慰。
“林应,不气。”她小声说。
林应抱着她,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她的睡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要给她全部的温柔,而不是失控的占有。
基地的樱花树开花了。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厚厚的雪。
思怡穿着林应给她买的新裙子,在樱花树下转圈。裙摆飞扬,像只快乐的蝴蝶。林应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相机,不停地给她拍照。
“看这里,思怡。”他笑着说。
思怡转过头,对着镜头甜甜一笑,阳光落在她脸上,美得像幅画。
张沐和刘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
“真好啊。”刘婉轻声说。
“是啊,真好。”张沐点点头,“林应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他们都还记得,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思怡昏迷不醒,林应像座随时会崩塌的冰山,整日守在病床前,眼里的红血丝从未消退过。基地里的人都以为他们挺不过去了,可林应硬是凭着一股执念,撑到了思怡醒来。
现在看来,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思怡跑累了,扑进林应怀里。林应接住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累了?”
思怡点点头,把脸埋进他颈窝,小声说:“林应,喜欢。”
林应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抱着她,在樱花树下站了很久。风吹过,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场温柔的雨。
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挑战。思怡的病或许永远不会痊愈,那些隐藏的敌人或许还在暗处窥伺。但他不怕了。
因为他有她,有这个让他甘愿付出一切的女孩。她是他存活在人间的唯一证明,是他的光,他的救赎。
而他,会是她永远的港湾,是她可以依靠的全世界。
这样,就够了。
晚上,林应给思怡讲睡前故事。讲的是他们小时候的事,讲干妈怎么把她带到林家,讲她第一次叫他哥哥时的样子,讲他们在樱花树下埋的时间胶囊。
思怡听得很认真,大眼睛眨都不眨。
“林应, capsule(胶囊)。”她突然说。
林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还记得这个单词,是他教她的。
“明天我们去把它挖出来,好不好?”他问。
思怡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林应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睡吧,我的小太阳。”
思怡往他怀里缩了缩,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安稳。
林应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她也是这样依偎在他怀里,小声说:“林应,我怕。”
那时他就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
如今,他做到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思怡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林应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指尖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我爱你,思怡。”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眷恋,“永远。”
回应他的,是思怡均匀的呼吸声,和嘴角那抹甜甜的笑意。
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南方基地里,在这片被星光守护的土地上,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柔,和一份跨越生死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