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阳狱死牢。
赵天成有气无力地瘫在草堆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渗水的石壁。
五天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劫狱，不仅没让他顺利挨刀领千亿奖金，反而把他从“行刑倒计时五天”的“黄金档期”，硬生生拖入了前途未卜的深渊。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退货的残次品，被命运无情地戏耍。
牢门锁链哗啦作响，沉重的青铜门被拉开。
光线涌入，刺得赵天成眯起了眼。
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清来人后，猛地坐直了身体。
“是你？”赵天成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和难以言喻的烦躁，“贵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扶苏走进牢房，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复杂。
他身后的狱卒重新锁上门，脚步声远去。
扶苏在赵天成对面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没有立刻回答。
赵天成上下打量着扶苏，见他虽然穿着粗布深衣，但气度依旧。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等等！”赵天成猛地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和好奇，“那天晚上……那帮劫狱的孙子，是不是冲着你来的？结果眼神不好，把老子当贵肉票给薅薅走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扶苏心头一跳，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
他想起父皇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和最终未加严惩的决定，以及自己被要求继续“同囚”的旨意。
他不能透露半分实情。
“先生误会了。”扶苏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据我所知，那夜劫狱之人，目标似乎是关押在另一侧的死囚。只是阳狱通道复杂，他们慌乱中……似乎劫错了牢房。”
“劫错了牢房？！”赵天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和巨大的憋屈。
“我艹艹他大爷的！劫错了？！老子价值千亿的脑袋！就因为那帮蠢货走错门？！天杀的！直娘贼！老子的千亿奖金啊！全泡汤了！呜呜呜……”
赵天成越想越气，越想越亏，忍不住捶胸顿足，在草堆上翻滚哀嚎，声音凄惨无比，仿佛真的被人剜了心头肉。
他辛辛苦苦设计的“速通”计划，眼看就要成功，竟然毁在一群路痴劫匪手里！
扶苏看着赵天成这副真情实感的“悲痛”模样，嘴角微微抽搐。
他虽知此人一心求死，但这“千亿奖金”的执念实在令人费解。
他轻咳一声，试图安抚：“先生……还请节哀。事已至此……”
“节哀个屁！”赵天成猛地坐起来，眼睛赤红，“老子的脑袋！老子的奖金！全没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老子还得在这鬼地方熬着！吃猪食！睡草堆！跟老鼠蟑螂做伴！我容易吗我？”
扶苏看着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先生……倒也不必过于绝望。我……我听闻，因劫狱一事，廷尉府需重新梳理案卷，核查身份……你的……行刑之日，恐要延后……”
“延后？！”赵天成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脸色煞白。
“延……延后多久？不会要等个三年五载吧？那老子还不如现在就撞墙！”
他想到漫长牢狱生涯和遥遥无期的千亿，简直生不如死。
“倒也不必如此。”扶苏连忙道，“据闻，大约……还需三个月。”
“三个月？”赵天成的哀嚎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扶苏，脸上的绝望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虽然这“余生”只是多活三个月。
“就……就三个月？”
“嗯。”扶苏点点头，“三个月后，秋决。”
“三个月……三个月……”赵天成喃喃自语，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脸上的表情如同坐过山车，从地狱瞬间回到了人间。
虽然千亿奖金延迟发放，但总比遥遥无期或者任务失败强啊！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拍着胸口：“吓死老子了……三个月就三个月吧，总比三年强……还能再吃九十顿牢饭……”
扶苏见他情绪稍定，心中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他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告知刑期。
他看着赵天成，眼神重新变得认真而急切：“先生，如今你我同囚一室，时日……尚有三月光景。前番先生所论帝国积弊，振聋发聩聩，学生……学生心中仍有诸多困惑，恳请先生不吝赐教！”
赵天成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
赐教？
又要听那些掉脑袋的“高论”？
他警惕地看着扶苏：“还来？上次跟你聊完，隔壁那位差点把房子拆了！我可不想再被牵连！”
“先生……”扶苏语气恳切，“此间唯你我二人，学生绝无加害先生之心！只求先生指点迷津，救我大秦于将倾！”
赵天成翻了个白眼，救大秦？
关他屁事！
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苟过这三个月，然后领钱走人。
不过……他看着扶苏那张写满“忧国忧民”的脸，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指点迷津？”赵天成慢悠悠地坐直身体，翘起二郎腿，枯草茎在嘴里晃悠着，“也不是不行。不过嘛……”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扫过这间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牢房，最后落在扶苏身上，带着一丝市侩的精明。
“贵公子，你看这地方，是人待的吗？又潮又臭，连个像样的床铺都没有，天天啃那硬得能崩掉牙的炒饼……这环境，严重影响我发挥啊！我这人吧，脑子金贵，得吃好喝好住舒服了，才能好好思考，才能给你‘指点迷津’不是？”
扶苏一愣：“先生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赵天成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堆起笑容。
“你想听故事，想学本事，没问题！但得先交点‘学费’，改善改善咱俩的‘学习环境’！”
“我看你这气度，弄点好东西进来不难吧？”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开价”。
“首先，这草堆没法睡了！得给我弄张像样的木板床来，铺上厚实的干草褥子！最好再来床干净被褥！”
“其次，伙食！天天炒饼，芝麻还时有时无的！我要吃热乎的！粟米饭管饱，最好能有点肉汤！隔三差五来点水果解解腻！”
“还有，这牢房太暗了！多点两盏油灯！亮堂点，看着也舒心！”
“对了！”赵天成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光有吃住还不行！这三个月总不能干瞪眼吧？你给我弄点木头，再弄套木匠工具进来！闲着也是闲着，练练手艺，打发时间！”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改造后的“豪华单间”。
“怎么样？贵公子，这点小要求，对你来说不难办到吧？”
赵天成凑近扶苏，脸上带着狡黠谑谑的笑。
“环境好了，我心情就好；心情好，脑子就灵光；脑子灵光了，你想听什么‘高见’，我都能给你掰扯得明明白白！”
“这笔买卖，划算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