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的后背不自觉地挺直了。
他知道，对方律师一定会像一头饿狼，扑向看似柔弱的刘沐阳。
将承宇整理了一下西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证人席前。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审视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刘沐阳，足足有十几秒。
刘沐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开始躲闪。
“刘沐阳先生是吧？”将承宇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质询意味，“你说你做自媒体，是为了帮大家‘避雷’？”
“是……是的。”
“那么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一家高端餐厅的菜品？你是国家一级厨师吗？还是持有官方认证的美食品鉴师资格证？”
刘沐阳愣住了：“我……我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消费者。”
“一个普通消费者？”将承宇的音量陡然提高，“一个普通消费者，就有权力在拥有两百万粉丝的平台上，对自己不理解的烹饪艺术大放厥词，毁掉一家餐厅苦心经营多年的声誉吗？你知道我们餐厅的主厨，为了研发那道菜，花了多少心血吗？你知道那道菜背后复杂的工艺和文化内涵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用你那浅薄的、街头小吃的标准，去肆意评判你不懂的东西！”
这番话，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仿佛刘沐阳的评价，本身就是一种对“艺术”的亵渎。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味道不好……”刘沐阳急着辩解。
“味道不好？”将承宇冷笑一声，步步紧逼，“你觉得不好，就等于真的不好吗？你的口味，能代表大众的口味吗？还是说，你的口味，本身就存在问题？”
“我反对！”林默站了起来，“被告律师的提问，带有强烈的人身攻击和主观臆断！消费者的个人口味偏好，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其‘正确性’！好不好吃，是一种主观感受，难道我进一家餐厅吃饭，还需要先考一个厨师证吗？”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反对有效。被告律师，请注意你的提问方式，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将承宇点点头，脸上却毫无退让之色。他知道刚才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杀招，现在才来。
他从助手中接过一份文件，展示给法庭。
“审判长，这是我方调查到的一份关于原告刘沐阳的财务状况报告。”
他转向刘沐阳，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刘沐阳先生，根据这份报告显示，你在过去一年里，个人银行账户流水极不稳定，并且在三个月前，你名下的一张信用卡还曾有过逾期记录。同时，你目前还背负着每个月近两万元的房屋贷款。我说的，对吗？”
将承宇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而是面向审判长和陪审员，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现在，我想大家应该明白，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了。
一个经济上捉襟见肘，甚至连信用卡都还不起的所谓‘美食博主’，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我们这种人均消费数千元的高档餐厅去‘探店’？
又为什么，在发布了那条恶意满满的视频后，他的团队就隐晦地向我方接触，暗示可以通过‘商务合作’的方式，删除视频？”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刘沐阳，厉声喝道：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去吃饭的！
他是去碰瓷的！
他是想通过抹黑我们，来敲诈一笔‘合作费’，以缓解他那可怜的经济状况！
这，才是他发布视频的真正动机！”
“你胡说！我没有！”刘沐阳被这盆脏水泼得浑身发抖，情绪瞬间失控，他猛地从证人席上站了起来，双眼通红。
整个审判庭，一片哗然。
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转向了。
“卧槽？原来是个穷鬼想敲诈啊？”
“怪不得，我说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吃饭，原来是没安好心。”
“信用卡逾期，还背着房贷……这动机确实很可疑啊。”
“反转了？我就说这事没那么简单。”
被告席上，许天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刘沐阳钉在耻辱柱上。什么名誉权？一个穷鬼，也配谈名誉？
刘承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对方这一招太狠了。他们把一个法律问题，成功地转化成了一个道德问题，一个阶级问题。当“穷”和“敲诈”这两个词被绑定在一起时，天然就会引发大众的偏见和怀疑。刘沐阳的情绪失控，更是坐实了这种怀疑。
法庭上的局势，在这一瞬间，急转直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原告方大势已去的时候。
林默，却笑了。
他非但没有去安抚激动失控的刘沐阳，反而慢悠悠地站起身，冲着将承宇，轻轻地鼓了三下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将律师，厉害。”林默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表演很精彩，故事也很动人。只可惜，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将承宇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林默的目光扫过被告席上得意的许天佑，扫过一脸凝重的审判长，最后，落回到了将承宇的脸上。
“我的意思是，你用非法的手段，窃取我当事人的个人隐私，还当庭拿出来作为攻击他的‘证据’。”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将律师，你这已经不是在打官司了。”
“你这是在犯罪。”
林默的声音不高，但“犯罪”两个字，却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法庭中央，让所有嘈杂和议论瞬间归于沉寂。
将承宇脸上的从容和镇定，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龟裂。
他可以藐视刘沐阳的尊严，可以用言语技巧把黑的说成白的，但他不能无视“犯罪”这个指控。
尤其，这个指控是来自一个律师，在法庭之上，对着法官说出来的。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将承宇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慌乱，“我方获取的资料，是通过合法渠道进行的商业背景调查，是为了……”
“合法渠道？”林默直接打断了他，笑意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将律师，你也是法律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个人信息保护法》是怎么规定的？
公民的银行流水、信贷记录，属于高度敏感的个人信息，除了司法机关和本人授权，任何组织和个人都无权调取。
请问，你是通过哪个‘合法渠道’，拿到了我当事人的信用卡逾期记录和房贷信息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被告席，目光如刀，一字一顿地问道：“是银行违规泄露给你的？还是你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灰色产业买来的？你敢不敢，现在就当着审判长和所有直播镜头前的观众，把你所谓的‘合法渠道’，说清楚？”
他当然不敢说！
这些信息，根本就是许天佑通过他自己的人脉关系，找人违规查出来的！
这种事情，私下里用一用可以，一旦摆到台面上，捅出去就是天大的篓子！
不仅提供信息的人要被处理，他这个使用者，也脱不了干系！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默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正常情况下，对方律师不应该是急着去解释“我们没有敲诈勒索”吗？
怎么会反过来，直接攻击证据的合法性，甚至上升到刑事犯罪的高度？
这一下，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原本是审判刘沐阳的道德法庭，转眼间，变成了拷问将承宇和许天佑的法律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