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摄政王府书房的烛火次第亮起，将案上摊开的皇宫舆图映照得愈发清晰。苏瑶指尖停在侧门标注处，话未说完便被楚墨接了去：“侧门地势低洼，易藏伏兵，你带两百人足够应对突袭，但需在巷口多设三道暗哨——前朝旧部熟悉宫闱地形，说不定会绕路从民宅翻墙而入。”
他俯身指着舆图角落一处不起眼的朱红圆点，“这里是宫墙与城西民宅衔接的夹道，去年暴雨冲塌过一段，虽已修缮，墙体却比别处薄三尺，最易被突破。你让禁军在夹道外的槐树旁埋上绊马索，再备十架连弩，一旦有异动，先射后问。”
苏瑶颔首，提笔在舆图上添注暗哨与连弩的位置，墨痕未干便想起白日设下的“清风岭假消息”，抬眼道：“老管家虽已招供，但前朝旧部在京中必定还有眼线，清风岭的消息若传出去，黑石寨会不会提前派人去探查？”
“要的就是他们探查。”楚墨取过一旁的青瓷盏，指尖摩挲着杯沿暗纹，“李锐已带五十名精锐乔装成樵夫，在清风岭搭了三座草棚，白日砍柴巡山，夜里故意点起篝火，装作布防的样子。若黑石寨真派人去，正好让他们亲眼‘确认’我们的埋伏地点，届时落马坡的真正防线才能万无一失。”
他将青瓷盏递到苏瑶面前，杯中清茶还冒着热气：“明日便是六月廿四，离运兵器的日子只剩一天。王御史那边，你需再去叮嘱一次——让他明日按原计划去东郊破庙接应，见到黑石寨的人时，故意透露出‘清风岭布防严密，需改道从落马坡走’的消息，把他们彻底引到我们的圈套里。”
苏瑶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望着楚墨眼底的沉着，忽然想起昨日在西街客栈抓住苏柔时的场景——苏柔跪在地上哭求饶命的模样，与此刻书房里运筹帷幄的氛围格格不入。她轻声道：“苏柔被关在密室里，今日送饭时还在喊着要见五皇子要不要派人去传个话，看看五皇子的反应？”
楚墨闻言，指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摇头：“不必。五皇子如今自身难保，五皇子与黑石寨勾结的事已被陛下暗中监视，他若敢私下接触苏柔，只会引火烧身。我们现在只需盯着黑石寨的动静，等截住兵器后，再一并处置五皇子宫里的事。”
话音刚落，侍卫长便捧着一份密信匆匆进来，躬身道：“王爷，苏小姐，秦风大人从黑石寨传来的密信。”
楚墨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眉头微挑：“吴烈果然派了探子去清风岭，还让探子在今夜子时去西街宅院传信，说‘清风岭有伏，需另寻路线’。”他将密信递给苏瑶，“看来我们的饵，上钩了。”
苏瑶快速扫过密信内容，心中一松：“那明日落马坡的埋伏，就能按原计划进行了。对了，后山密道的守卫安排得如何？黑衣人说一旦遇到阻拦，会点燃信号弹召援兵，我们得提前把密道堵死，让他们的援兵出不来。”
“李锐已带一百名士兵去了黑石寨后山，”楚墨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摇曳的树影，“他们会在密道出口处用巨石堵住，再埋上炸药，只要有黑石寨的人敢靠近，就直接引爆。另外，秦风会在寨内牵制吴烈的主力，不让他轻易派兵支援运兵器的队伍。”
夜色渐深，书房内的烛火燃到了尽头，楚墨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对苏瑶道：“今日忙了一天，你先回房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去落马坡查看布防。我去刑房再审审老管家，看看能不能问出前朝旧部更多的藏身之处。”
苏瑶点头，起身时忽然想起案上的青铜令牌——那枚刻着青雀的令牌还没查到来历，她提醒道：“前朝内务省的旧人，侍卫们查得怎么样了？那枚令牌说不定还藏着别的线索。”
“侍卫们已经查了京城所有登记在册的前朝旧官，”楚墨拿起令牌，指腹划过“前朝内务省”的模糊字样，“只有一位姓柳的老御史曾在内务省任职，如今隐居在城南的柳家庄。明日我让侍卫去柳家庄一趟，问问他是否认识这枚令牌。”
两人分道而行，苏瑶回房后却辗转难眠——明日便是截杀兵器的关键日子，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被遗漏了。直到后半夜，她忽然想起黑衣人招供时说的“马车上的粮食用来掩人耳目”，猛地坐起身：“不对，黑石寨运的是兵器，马车的重量肯定比装粮食重，他们若真改道落马坡，会不会因为重量问题露出破绽？”
她来不及多想，披上外衣便往楚墨的书房赶去，刚走到回廊，就见楚墨从刑房回来，两人撞了个正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楚墨扶住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关切。
“我想到一件事，”苏瑶拉着他往书房走，“黑衣人说马车上装的是粮食，可兵器比粮食重，运兵器的马车走在土路上，车轮印肯定比装粮食的深。若黑石寨的人发现车轮印不对，会不会起疑心？”
楚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说得对，这点我倒是忽略了。明日一早，让李锐在落马坡的必经之路上洒些细沙，再让乔装成村民的士兵在路边摆摊，故意说‘最近雨水多，土路软，装粮食的马车都陷得深’，把车轮印的问题圆过去。”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让王御史在接应时，故意带几袋真粮食过去，说‘京城最近缺粮，让兄弟们先带些回去’，把马车上的‘粮食’换下来一部分，这样既不会让黑石寨的人起疑，也能减轻马车重量，让他们顺利进入落马坡。”
苏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天快亮时才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苏瑶便带着侍卫赶往落马坡。落马坡位于京城东郊，地势陡峭，两侧是茂密的松林，中间只有一条宽不足丈的土路，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李锐已带着三百名精锐在此等候，见苏瑶到来，连忙上前禀报：“苏小姐，按您的吩咐，我们在土路洒了细沙，还在坡下搭了两个茶摊，让士兵们装作卖茶的村民。另外，后山密道已经用巨石堵住，炸药也埋好了。”
苏瑶点头，跟着李锐往坡上走，只见松林中每隔十步便藏着一名士兵，手中的弓箭都上了弦，箭尖对着土路中央。“士兵们的盔甲都换成布衣了吗？”她问道。
“都换了，”李锐指着一名士兵，“您看，他们穿的都是当地村民常穿的粗布衣裳，脸上还抹了灰，就算黑石寨的人从坡上经过，也只会以为是砍柴的樵夫。”
苏瑶满意地点头，又走到坡下的茶摊旁，见两名士兵正坐在板凳上喝茶，面前摆着几碗凉茶，便对他们道：“等会儿黑石寨的马车过来，你们就故意大声说‘这土路真软，早上我家的牛车都陷进去了’，记住，语气要自然，别露出破绽。”
两名士兵连忙应下，苏瑶又去查看了拦截和断后的队伍，确定所有细节都没有遗漏后，才让人去通知楚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黑石寨的人自投罗网。
回到坡上的隐蔽处，苏瑶拿出怀表一看，已是巳时，离黑石寨运兵器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她刚坐下，就见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苏小姐，王御史派人来报，说他已经到了东郊破庙，黑石寨的人也快到了。”
“知道了，”苏瑶吩咐道，“让王御史按原计划行事，别出差错。”
侍卫刚走，又一名士兵跑来：“苏小姐，坡下有一队马车过来了，看数量大概有十辆，像是黑石寨的人！”
苏瑶立刻站起身，透过松林的缝隙往下看，只见十辆马车正沿着土路缓缓驶来，每辆马车旁都跟着五名骑士，腰间都别着弯刀，神色警惕。“大家准备好，”她压低声音，“等马车全部进入坡内，听我号令再动手。”
松林里的士兵们立刻握紧弓箭，目光紧紧盯着驶来的马车。很快，第一辆马车进入了坡内，车轮压在细沙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坡下茶摊的士兵见状，立刻大声喊道：“这位小哥，要不要喝碗凉茶？最近天热，别中暑了！”
骑士们没有理会，只是加快了脚步，赶着马车往坡上走。就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轮刚进入坡内时，苏瑶猛地举起手，高声道：“放箭！”
话音刚落，松林中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出，黑石寨的骑士们来不及反应，纷纷中箭倒地。马车上的人听到动静，立刻掀开车帘，拿着弯刀冲了出来，却被坡下的拦截队伍挡住。“杀！”李锐大喊一声，带领士兵们冲了上去，与黑石寨的人展开厮杀。
苏瑶站在坡上，目光紧盯着马车，忽然发现有一名黑衣人正往马车上爬，似乎想点燃信号弹。“拦住他！”她大喊一声，一名士兵立刻冲了过去，一刀砍在黑衣人的手臂上，黑衣人惨叫一声，摔下马车。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苏瑶心中一紧——难道是黑石寨的援兵？她立刻让人去查看，很快，查看的士兵跑回来禀报：“苏小姐，是秦风大人！他说吴烈想亲自带兵支援，被他缠住了，让我们放心截杀！”
苏瑶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战场，只见黑石寨的人已死伤大半，剩下的人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李锐让人把投降的人绑起来，又去检查马车，掀开马车夹层一看，里面果然装满了兵器——长枪、弯刀、弓箭，还有几箱火药。
“苏小姐，兵器都找到了，”李锐走到她面前，躬身道，“一共十辆马车，装了近千件兵器，还有五十斤火药。”
苏瑶点头，刚要说话，就见楚墨带着侍卫赶来。“怎么样，顺利吗？”楚墨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关切。
“顺利，”苏瑶笑着道，“所有兵器都被截住了，黑石寨的人除了投降的，都被杀死了。对了，王御史呢？他有没有按计划接应？”
“他在破庙等着，”楚墨道，“我已经让人去接他了。另外，柳家庄的柳老御史那边有消息了，他说这枚青铜令牌是前朝内务省的‘传信令’，只有内务省的核心官员才能持有，而‘青雀’，很可能是前朝太子的贴身侍卫长。”
苏瑶心中一震：“前朝太子的贴身侍卫长？那他现在在哪里？”
“柳老御史说，前朝灭亡后，太子的贴身侍卫长就失踪了，”楚墨道，“不过他提供了一个线索——侍卫长的左臂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查。”
两人正说着，侍卫长带着王御史赶来。王御史见到楚墨和苏瑶，连忙上前道：“王爷，苏小姐，幸不辱命！黑石寨的人果然相信了清风岭的消息，还问我落马坡有没有埋伏，我故意说‘落马坡是荒坡，没人去’，他们才放心过来。”
“做得好，”楚墨点头，“你戴罪立功，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不过，你儿子还在黑石寨，等我们平定了黑石寨，再把他救出来。”
王御史连忙道谢，眼中满是感激。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神色慌张：“王爷，苏小姐，不好了！皇宫那边传来消息，五皇子带着苏柔逃出京城了！”
“什么？”苏瑶和楚墨同时愣住，苏瑶连忙问道，“他们怎么逃出去的？城门不是都封锁了吗？”
“五皇子用了宫里的令牌，从北门出去的，”侍卫道，“北门守将不敢拦，等我们发现时，他们已经骑马跑远了。”
楚墨眉头皱起：“五皇子带着苏柔逃出去，肯定是去黑石寨找吴烈了。苏柔知道我们的计划，若是她把祭天仪式的守卫布局告诉吴烈，七月初七就危险了。”
他立刻对侍卫长道：“立刻派人去追，一定要把他们拦下来！另外，传信给秦风，让他密切关注黑石寨的动静，一旦发现五皇子和苏柔，立刻禀报！”
侍卫长领命而去，苏瑶看着远处的山路，心中满是担忧：“五皇子和苏柔若是真的投靠了吴烈，吴烈肯定会利用他们来对付我们。祭天仪式只剩下十天，我们得尽快想办法。”
“别担心，”楚墨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我们已经截住了他们的兵器，吴烈就算有五皇子和苏柔帮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接下来，我们只需加强祭天仪式的守卫，再找出前朝旧部的藏身之处，就能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皇宫那边，陛下已经派了人暗中监视，他们若敢有异动，我们正好可以将他和前朝旧部一网打尽。”
苏瑶看着楚墨眼中的自信，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她知道，只要两人并肩作战，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夕阳西下，落马坡上的血迹被夕阳染成了暗红色，士兵们正忙着将兵器装车，准备运回京城。苏瑶和楚墨站在坡顶，望着远处的京城方向，心中都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七月初七的祭天仪式上来临。
回到王府后，楚墨立刻召集了禁军统领李锐、秦风派来的信使以及朝中几位心腹大臣，在书房召开紧急会议。“今日截住了黑石寨的兵器，但萧允和苏柔逃了出去，”楚墨将舆图摊开，“我们必须提前调整祭天仪式的守卫布局，防止吴烈和前朝旧部趁机偷袭。”
李锐上前一步，道：“王爷，不如将皇宫正门的守卫增加到五百人，侧门和后门各增加到三百人，再在祭天广场周围设下五道防线，每道防线都配备连弩和火药，这样就算他们来偷袭，也能抵挡得住。”
秦风的信使也道：“秦风大人说，黑石寨现在兵力不足，吴烈很可能会联合前朝旧部，从皇宫侧门和后门同时进攻。他建议我们在侧门和后门的民宅里也安排伏兵，形成夹击之势。”
苏瑶点头道：“我同意，另外，祭天仪式当天，陛下会在祭天台主持仪式，我们必须在祭天台周围安排精锐侍卫，贴身保护陛下的安全。还有，参加仪式的官员们，也要派人暗中保护，防止前朝旧部混入其中，对官员们下手。”
楚墨采纳了众人的建议，当场下令：“李锐，你负责调整皇宫的守卫布局，明日一早务必完成。苏瑶，你负责安排祭天台周围的侍卫和官员的保护工作。秦风的信使，你立刻回去告诉秦风，让他密切关注黑石寨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有出兵的迹象，立刻传信回来。”
众人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苏瑶和楚墨。苏瑶看着案上的舆图，忽然想起那枚青铜令牌，道：“前朝太子的贴身侍卫长，也就是‘青雀’，我们还没找到。他会不会在祭天仪式当天动手？”
“很有可能，”楚墨道，“‘青雀’是前朝旧部的核心人物，他肯定想在祭天仪式上制造混乱，趁机复辟前朝。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否则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我让人去查京城所有客栈和民宅，尤其是那些收留前朝旧人的地方，一定要把‘青雀’找出来。另外，王御史之前说过，他见过‘青雀’的信物，让他也帮忙辨认，说不定能有线索。”
苏瑶点头，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六月廿六清晨，京城内一片紧张的氛围，禁军们穿梭在大街小巷，加强了各个城门和皇宫的守卫。苏瑶按照计划，带着侍卫去祭天广场查看，祭天广场位于皇宫南侧，中间是一座高达三丈的祭天台，周围是宽阔的广场，可容纳上千人。
“祭天台周围需要安排两百名精锐侍卫，”苏瑶指着祭天台，“每十步一名侍卫，手持长枪，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另外，在广场的四个角落各设一个了望塔，每个了望塔安排五名士兵，配备弓箭和望远镜，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示警。”
侍卫们立刻按照她的吩咐行动，苏瑶又去查看了官员们的站位区域，在每个区域都安排了两名暗卫，确保官员们的安全。
回到王府时，已是午时，楚墨正在书房查看侍卫们送来的消息。“有‘青雀’的线索了吗？”苏瑶问道。
“还没有，”楚墨摇头，“侍卫们查了京城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