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地下赌场的灯光依然亮如白昼。杜晓雯盯着轮盘上跳动的象牙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七次全押,前六次全部输光。
17号,红色。她嘶哑着嗓子对庄家说,将面前剩下的最后十个黑色筹码推了出去——一百万,凌翔昨天刚转给她的。
轮盘开始旋转,象牙球在红黑数字间跳跃。杜晓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没好好睡觉的眼睛布满血丝。她不再涂那标志性的红唇,嘴角因为紧张而微微抽搐。
小球最终停在黑色29号上。庄家面无表情地收走了她的筹码。
再来。杜晓雯摸向钱包,却发现已经空了。过去两周,她输光了凌翔给她的三百多万,足够在江城买套不错的公寓。而现在,那些钱变成赌台上转瞬即逝的数字,变成其他赌客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变成她永远填不满的欲望深渊。
杜小姐需要休息。赌场经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声音恭敬却不容拒绝,您的专属司机已经在等候。
杜晓雯想反驳,但突然袭来的眩晕让她不得不扶住赌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只靠香槟和肾上腺素撑着。
走出赌场时,东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凌翔安排的黑色奔驰安静地停在路边,司机老张为她拉开车门。车内皮革和清洁剂的味道让杜晓雯的胃部一阵抽搐,她摇下车窗,让晨风吹散满身的烟酒味。
回帝景苑?老张问。
杜晓雯摇摇头:金樽那是江城另一家高端会所,她知道那里有地下钱庄。
老张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为凌翔工作的人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的白天比夜晚安静得多。杜晓雯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她轻车熟路地来到顶层一间没有门牌的套房前,按了三下门铃,停顿,再按两下。
门开了条缝,一只布满刺青的手递出部手机:虹膜验证。
杜晓雯将右眼对准手机摄像头,几秒后,门无声滑开。套房内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阳光。一个穿唐装的光头男人坐在红木茶海后,正在泡茶。
杜小姐,稀客。光头没抬头,茶水注入白瓷杯的声音清脆悦耳,听说你最近在冯少的场子玩得很尽兴。
杜晓雯直接坐到他对面:我要借钱。
光头笑了,露出两颗金牙:荣少断你粮了?
不关他的事。杜晓雯从包里掏出身份证拍在桌上,五百万,三个月还清。
光头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月息20%,利滚利。三个月后就是...他拿起计算器按了几下,八百六十四万。
杜晓雯的指尖在桌下微微发抖,但脸上不动声色:可以。
抵押物呢?
帝景苑的公寓。
光头摇头:荣少名下的房产,不做数。
杜晓雯咬咬牙:魅色还有20%股份。
光头这才抬头看她,绿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估值三百万,最多贷两百万。他推过一份合同,剩下的三百万,用这个补。
杜晓雯看向他指的地方——如逾期未还,贷方自愿接受一切处置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人身自由处置权。她的胃部一阵紧缩。
这是什么意思?
光头咧嘴一笑:字面意思。还不上钱,你就归我处置。他倒了杯茶推给她,当然,以杜小姐的本事,三个月赚八百多万不难。
茶水的热气模糊了杜晓雯的视线。她想起凌翔今早的短信:「钱已转,别玩太晚」。他从不问她钱花在哪,似乎对她的挥霍毫不在意。这种纵容比责骂更令人不安。
我需要按手印。光头拿出印泥盒。
鲜红的印泥像血一样刺目。杜晓雯的大拇指悬在上方,一瞬间的犹豫后,重重按下。合同上留下清晰的指纹,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罪证。
江城中心医院的义诊区排着长队。江蔼霞戴着听诊器,正在为一位老人检查肺部。巴黎和非洲的奔波让她瘦了一圈,白大褂下的肩膀显得更加单薄。
肺部有轻微杂音,最好做个详细检查。她写下医嘱,抬头对护士说,安排免费ct。
护士面露难色:江医生,今天的免费名额已经用完了。
江蔼霞从钱包里抽出医保卡:用我的。
老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没关系,我医保里钱多。江蔼霞微笑着将卡递给护士,下一位。
直到下午三点,江蔼霞才得空去茶水间喝口水。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江宇航的。她回拨过去,电话立刻被接通。
姐!你终于接电话了!江宇航的声音充满焦急,你在医院?我马上到!
怎么了?江蔼霞皱眉,出什么事了?
见面说!
二十分钟后,江宇航风风火火地冲进诊室,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凌菲。江蔼霞的心跳突然加速——凌菲在这里意味着...
姐,你得帮帮凌菲。江宇航把妹妹推到前面,她哥已经两周不接她电话了。
江蔼霞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凌翔怎么了?
凌菲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我哥他...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你看。
照片上,凌翔搂着杜晓雯的腰出现在某奢侈品店,另一张是两人从豪车下来的背影。最新的一张拍摄于昨晚,凌翔站在帝豪酒店门口,面色阴沉,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散。
他以前从不这样。凌菲的声音发抖,昨天我去公司找他,秘书说他一个月没去上班了,所有文件都是助理送去帝景苑签的。
江蔼霞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凌翔的脸。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嘴角紧绷,与记忆中那个永远精神奕奕的凌翔判若两人。
我...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她轻声说,将手机还给凌菲。
可是霞姐,凌菲抓住她的手,你是唯一能劝动他的人。自从你们分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
江蔼霞的手微微发抖。分手是她提的,在得知凌翔频繁出入夜场后。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一时的放纵,没想到...
我试试。她听见自己说,但不保证有用。
送走凌菲和弟弟后,江蔼霞取消了下午的预约。她换上便服,走出医院大门。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肩头,她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冷。
凌翔会在哪?公司、公寓、还是...那个叫杜晓雯的女人那里?
江蔼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她和凌翔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玻璃窗后,熟悉的身影让她的脚步猛然停住。
凌翔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头发比记忆中长了些,垂在额前,显得格外疲惫。
江蔼霞的心跳如擂鼓。她应该转身离开,应该假装没看见,应该...但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她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铃铛清脆的响声让凌翔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神从惊讶迅速转为冷漠。
好久不见。江蔼霞走到他桌前,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稳,可以坐吗?
凌翔合上文件:有事?
这种冷淡的态度像刀子一样扎进江蔼霞胸口。以前的凌翔从不这样对她说话,即使在最忙的时候,也会为她保留全部的温柔和耐心。
凌菲很担心你。她拉开椅子坐下,说你两周不接她电话。
凌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去找你了?
嗯,和宇航一起。江蔼霞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看起来...很累。
服务生送来江蔼霞惯点的拿铁——他们还记得她的喜好。凌翔看着那杯咖啡,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冷漠。
我很好。他看了眼手表,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工作。
江蔼霞握紧咖啡杯,热度透过陶瓷灼烧她的掌心:凌翔,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压低声音,你为什么和那个夜场女人混在一起?
凌翔的眼神骤然变冷:你调查我?
整个江城都知道。江蔼霞苦笑,魅色头牌一掷千金,不是新闻了。
凌翔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那就继续当你的好医生,别多管闲事。他起身结账,顺便告诉凌菲,我今晚回家吃饭。
江蔼霞呆坐在原地,看着凌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咖啡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掩盖了那一瞬间涌上眼眶的湿热。
帝景苑的公寓里,杜晓雯对着镜子涂上鲜艳的口红,遮盖连日的疲惫。地下钱庄的钱已经到账,五百万在她账户里只停留了十分钟,就变成了赌场的筹码。
手机响起,是凌翔的信息:「今晚陪凌菲吃饭,你自己解决。」
杜晓雯撇撇嘴,回复:「正好,我约了姐妹喝酒。」
发完消息,她看向梳妆台上的另一部手机——专门用来联系地下钱庄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明晚十点,码头见。有笔大生意找你。」
杜晓雯皱眉。她刚借钱就有人找上门,未免太巧。除非光头一直在监视她的动向。
镜中的女人红唇似血,眼角泪痣妖冶动人。杜晓雯对着镜子练习了几个表情——无辜的、诱惑的、楚楚可怜的。无论对方有什么企图,她都有信心应付。
毕竟,她已经在这条堕落之路上走得太远,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