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左岸的咖啡馆里，江蔼霞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奶泡在深褐色的咖啡表面画出漩涡。窗外飘着细雨，石板路上行人匆匆，撑开的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周，无国界医生的岗前培训下周才开始，这段时间纯粹属于她自己。
手机震动起来，是江宇航的视频通话请求。江蔼霞调整了下表情才接通，弟弟阳光的笑脸立刻填满屏幕。
姐！你看埃菲尔铁塔了吗？江宇航的声音充满活力，背景音嘈杂，显然在户外。
江蔼霞将手机转向窗外：就在我公寓对面，每天睁眼就能看到。
太爽了吧！江宇航的脸又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姐，我有事跟你说。
江蔼霞挑眉：又闯祸了？
不是！江宇航的耳朵突然红了，我...我谈恋爱了。
江蔼霞笑了：终于开窍了？哪个专业的学妹这么倒霉？
不是学妹。江宇航挠挠头，是凌菲。
搅拌勺的一声掉在杯托上。江蔼霞的手指僵在半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凌菲，凌翔的妹妹。那个总跟在他们身后叫小霞姐的活泼女孩。
江宇航的表情变得忐忑，你...不高兴？
江蔼霞深吸一口气，捡起搅拌勺：怎么会。凌菲是个好女孩。她顿了顿，凌翔知道吗？
知道。江宇航做了个鬼脸，差点没揍我。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江蔼霞突然想起凌翔护着妹妹的样子——像头警惕的狼，任何接近凌菲的男生都会被他用眼神杀死。现在，这头狼竟然允许江宇航接近他的宝贝妹妹。
姐...江宇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不会因为凌翔反对我们吧？
当然不会。江蔼霞听见自己说，你们开心就好。
江宇航欢呼一声，随即被什么人拉走了镜头。画面晃动几下，凌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扎着标志性的高马尾，眼睛亮晶晶的：小霞姐！我好想你！
看着这张青春洋溢的脸，江蔼霞胸口那股莫名的闷痛突然消散了。凌菲和江宇航，多好啊，干净纯粹，没有欺骗，没有卧底任务，没有夜场女神。
我也想你。江蔼霞柔声说，帮我看着点宇航，别让他闯祸。
凌菲咯咯笑起来：他才不敢呢！画面外传来江宇航的抗议声，两人笑作一团。
挂断电话后，江蔼霞望向窗外的铁塔。雨中的铁塔朦胧而遥远，像她与江城的距离。凌翔应该和那个杜晓雯在一起了吧？搞不好会订婚。毕竟杜晓雯那么漂亮妖艳，眼角的泪痣像颗勾人的星星，哪个男人拒绝得了？而她江蔼霞，只是个普通的医生，连妆都化不好。
咖啡已经凉了，苦涩更甚。江蔼霞招来服务生结账，顺手点开朋友圈。凌菲刚更新了动态——她和江宇航在游乐场的合照，两人对着镜头做鬼脸。江蔼霞点了个赞，继续往下滑，手指突然停住了。
是凌翔十分钟前发的照片：新康医院的全景，配文「新起点」。照片一角，一抹酒红色的裙摆隐约可见，杜晓雯今天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裙子。
江蔼霞锁上手机，将最后一口冷咖啡一饮而尽。苦，真苦。
同一时刻，江城帝景苑的顶层公寓里，杜晓雯正数着手机银行里的余额。凌翔刚转来的五十万到账提示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加上之前的，他已经给了一百二十多万，全是新康医院的非法利润。
满意了？凌翔从浴室走出来，腰间只围了条毛巾，水珠顺着腹肌的沟壑滑下。
杜晓雯将手机扔到一旁：马马虎虎。她歪头打量着他，你就不怕我举报你？
凌翔笑了，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举报我等于举报你自己。他啜了一口酒，共犯关系，记得吗？
杜晓雯赤脚走过去，夺过他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精的灼热从喉咙烧到胃里：你做事很谨慎。她意有所指，转账路径绕了七八个账户。
必须的。凌翔拿回酒杯，手指故意擦过她的，冯家的审计不是吃素的。
杜晓雯突然意识到，她以前从没注意过凌翔的这一面——细致谨慎，处事雷厉风行。在她还是朱雨玲的时候，凌翔只是个穷警察，整天跟在她身后转，像只忠诚的大狗。现在，他穿着定制西装，随手就能调动百万资金，连冯少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烦躁。按照计划，凌翔应该是个容易操控的棋子，沉迷于她的美色，乖乖交出冯氏的犯罪证据。可现在，局面似乎正在失控。
想什么呢？凌翔捏了捏她的后颈，力道恰到好处。
杜晓雯躲开他的手：在想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钱。她走向落地窗，俯瞰江城的夜景。
人总会变的。凌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越来越近，利益当前，很难不会变。
杜晓雯缓缓转身，发现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眼中却毫无温度。
开个玩笑。凌翔突然笑起来，打破凝重的气氛，你刚才的表情很像我的前女友。
杜晓雯强迫自己放松：你前女友很多？
就两个。凌翔走回沙发坐下，一个叫朱雨玲，一个叫江蔼霞。他晃着酒杯，现在是你，杜晓雯。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杜晓雯的心脏。三个名字，三段关系，凌翔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仿佛她们是可以随意替换的物品。
渣男。她嗤笑一声，拿起包包准备离开。
凌翔没有挽留，只是在她走到门口时说：明天冯少有个私人聚会，要我带女伴。他顿了顿，你有空吗？
杜晓雯转身，看到他眼中的算计和某种更深的东西——也许是期待？这让她想起那些被关在新康医院地下室的人，明知危险却还是会对递来食物的手产生可笑的感激。
几点？她问。
晚上七点，我六点来接你。
杜晓雯点点头，关门离去。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盯着镜面墙壁中的自己，精致的妆容，昂贵的衣裙，眼角那颗刻意点上的泪痣。她曾经是朱雨玲，现在是杜晓雯，而凌翔，似乎对两个身份都了如指掌。
手机震动起来，是荣少的信息：「明天晚上七点，帝豪宴会厅，别迟到。」
杜晓雯皱眉——和冯少的聚会时间地点完全一致。她迅速回复：「什么场合？」
「我爸六十大寿，全江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杜晓雯走出大楼，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明天晚上，冯少和荣家同时在同一地点举办聚会？这绝不是巧合。
她回头看了眼顶层公寓的灯光，凌翔的身影在窗帘后若隐若现。这场游戏，似乎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