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骂张哥?”
秦巧梅挎着陆旷的胳膊,低声问陆旷。
两个人在院门口停下脚步。
陆旷颔首,“大概是。”
张诚之前就总说过张平总是骂他,他都习以为常了。
“这样。”
“我们进去吧,师傅也就是说说,毕竟他不知道张哥的做的那些事。”
陆旷刚这样说,两个人也刚抬脚,屋子里就又传来一声怒骂,“张诚,我告诉你,你今后要是还敢干这个死祖宗的事,你就别认我这个爹!”
张平的声音歇斯底里,还有掀桌摔碗的动静。
然后张诚身形狼狈的从门口钻出来。
但他没走,就站在门口。
“你给我滚!”屋内又摔出来个东西,看不清是啥,直接砸在了张诚胸膛上。
陆旷和秦巧梅双双蹙眉。
他俩可能想的太简单了。
“进去看看。”陆旷当即出声。
“你要进去?”秦巧梅拦了一下陆旷。
这情况张诚不一定愿意让别人看见,张平估计也是。
要是在以前,陆旷肯定不会管闲事。
但这不是别人家,也不是闲事,一个师傅半个儿。
张诚是他兄弟,张平是他师傅。
都摔家伙了,他不能不管。
见陆旷眼神坚决,秦巧梅才松了手,“那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说两句话的功夫,又砸出来个脸盆。
陆旷脸一沉,大步一迈,把张诚扯开了。
两个人裤脚不免都沾上了水。
“怎么回事。”陆旷沉声问。
“我的事被我爸知道了。”张诚眼里有些意外,但还是迅速说了一嘴。
“知道了。”陆旷没说什么,抬脚进了屋。
屋内的张平没想到陆旷会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甩袖子坐下来,“你来干啥。”
陆旷在自己师傅面前还是很规矩,有问有答,“今儿八月节,我来给您拜礼。”
陆旷来了,张平脸色稍微好了些,但还是很难看,他抬手撵人,“你也看到了,今儿没你饭吃,东西放下回去吧。”
屋内的桌子板凳都倒了,还有几个碎瓷碗。
白粥咸菜也泼了一地。
陆旷没动,径直走到张平面前。
“嘭。”的一声跪下了。“师傅,张哥事我知道,我也参与了。”
话音一落,屋内屋外倏地一静。
谁也没料到陆旷会有这个动作。
“你!”张平面上难以置信,扬起手掌要打下来,陆旷眼睛都没眨。
巴掌最终没落下来,张平咬着牙,“真是翅膀硬了,你给我滚进来!”
后半句话是对张诚说的。
张诚人也是懵的,他爹都快急火攻心了,陆旷还敢在这时候自爆。
不怕他爹把他撵出去?从此不要他这个徒弟了?
秦巧梅原本都快要迈进门槛了,一听这话,脚就没落下去。
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就被人拉了一把。
是师母。
“好闺女,来帮我烧火。”
“好。”
这场景也确实不适合进屋。
“老大媳妇怀孕了,老张就不想再让老大这跑那颠的了。”师母眉眼全是愁意,“老大不正行,该打。”
“可怜老大媳妇儿了。”
见师母情绪也不好,秦巧梅拉了个板凳,“您坐,这事你问过嫂子吗,她知不知道?”
“唉。”师母摇头,“老大总不招家,队里就老大媳妇自己上工,家里也一直都是老大媳妇儿劳苦着。”
“今年粮食又紧俏,到了年底他们两口子发不到什么东西,现如今老大媳妇又怀孕了,老大又干倒买倒卖,这事犯法啊,要真进去了,老大媳妇儿怎么办?”
“孤儿寡母怎么过啊。”
秦巧梅垂下眼,虽说现在严打倒买倒卖,严禁黑市交易。
但为什么收效甚微。
一方面是计划经济体制自身就存在缺陷,一方面是农户们物资匮乏,很多物资黑市是获取的唯一路径。
城镇也是。
农村吃粮不用票,但城市不一样,没票就没粮,种种原因才会导致黑市一路长红。
说白了黑市的出现,算是这个体制下缓解物资短缺的良好途径。
“好闺女,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进了监狱,人就毁了,家就散了。”
“我跟他爹一辈子本本分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子孙。”
秦巧梅安抚着师母,“您也别这么钻牛角尖,为人父母,都想要自己的子女平平安安,不求大富大贵,也求没病没灾。”
“但一个人要是真想做什么事,拦,也是拦不住的。”
而且倒买倒卖是根据金额大小判罪的。
之前她就警告过秦二,有些东西不能碰。
她估摸着秦二那个猴精的,肯定跟张诚叮嘱过。
两个人怕是心中有成算。
秦巧梅问,“您看过张哥卖的那些东西了没?”
师母哽咽的声音一顿,“没……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
“不妨问问张大哥。”
师母情绪刚稳一些,屋内就听见啪啪两声。
秦巧梅声音一顿,忙站起身。
陆旷和张诚出来了。
两个人端着手,手心上有红印子。
“这老头,下手真狠。”张诚嘶着嘴。
秦巧梅端着陆旷的手吹了吹,眼神询问,“解决了?”
“嗯。”
“疼不。”
陆旷沉默了一瞬,才低声说,“疼。”
张诚一脸肉麻,啧啧啧两声,“我回去了。”
秦巧梅抬眼看陆旷,这疼怕是跟别的疼味道不一样吧。
这是家人关心爱护的疼。
两个人挨了打,让张平消了气,这才往家走。
路上秦巧梅看一眼陆旷,又看一眼陆旷,到底没忍住问道,“到底咋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