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巧梅自然不可能同意陆旷这个想法。
这男人从半夜上到下午,都已经可以算连续工作12个小时了。
还要去帮她上半天工?
牛马也不能这么干。
“你在家好好休息。”秦巧梅把头巾扎好,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拒绝道。
陆旷抿了下唇,没再勉强,换了条裤子,“那我送你。”
这男人有空就接送,秦巧梅习惯了,陆旷习惯了,队里的人也习惯了。
左右也不远,秦巧梅点头,到了上工地点她就撵人,“赶快回去睡一觉。”
秦巧梅走进人堆里排队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身后凝视的目光。
她脸上不像刚刚的轻松,深深地叹口气,有些发愁。
这陆旷,心理像是有问题了。
之前还不觉得,或许是不太明显,她就没发觉。
但是这次她晕倒之后,这两天陆旷的表现实在是……
秦巧梅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内心有些无力。
她虽然后悔今天早上打水的时候没有提前跟陆旷说,但是她现在觉得,她即使说了,陆旷只会立马爬起来。
然后跟她说,“我去。”
要么就是,“我陪你去。”
她刚想叹口气,结果旁边有人先跟她叹气。
长长的‘唉’了一声,秦巧梅一回头,是李桂香。
李桂香显然比秦巧梅还要惆怅。
秦巧梅本来有些胡思乱想,现在正好能转移注意力,她问了一嘴,“怎么了。”
李桂香一撇嘴,浑身无力地往秦巧梅身上靠,“吃坏肚子了,我做的饭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巧梅:“……”
“而且我都这样了,杜超也不说给我刷个碗。”李桂香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看你家男人,对你都望眼欲穿,你看看我的,找不着影。”
秦巧梅立马回头看,还好陆旷已经走了。
不然又让他乱了思绪。
“你俩闹矛盾了?”秦巧梅最近就觉得李桂香和杜超这两口子不太对劲。
以前这小两口,感情很好,还时常拌嘴,像这种有些怨气的吐槽其实很少见。
而且这段时间,李桂香和杜超浑身的气压都挺低的。
杜超更像是在跟李桂香置气,从院子里看隔壁的时候,总能看见杜超眯着眼坐在院子门口上吸烟。
“唉,别提了。”
李桂香本来就想跟秦巧梅吐槽,此刻秦巧梅一问,李桂香立马就打开了话匣子。
但李桂香一开口就让秦巧梅扶额,感慨老司机不愧就是老司机。
“我之前不是说暂时不要孩子了吗,我就跟杜超分开睡了。”
“他又想做那档子事,我不同意,我说让他做顿饭,就同意跟他睡一起,他就生气了。”
说到这李桂香有些气,又接着说下去,“你说说,我要是做饭像你这么好吃,我也愿意做,但是我做饭不好吃,他都不愿意试试。”
李桂香气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土。
夫妻判官是比儿女判官更难做的事,何况这也不是秦巧梅该管的事,她静静地等李桂香吐槽完,突然说,“我记得你家前段时间杀了个鸡,你家来客了?还是啥节日。”
这年头的鸡要么留着招待客人,要么就是冬天杀了,留着过年。
李桂香没多想,摇摇头,“是我嘴馋了。”
秦巧梅其实觉得杜超和李桂香感情很好,有很多她都看得见。
她拍了拍李桂香,接着说了下去,“你是不是很想要孩子?之前你家婆还催我劝劝你呢。”
“你家杜超怎么想的。”
李桂香这人不傻,这句话她没回答,反而又努努嘴往秦巧梅胳膊上靠了靠,摇了摇秦巧梅的胳膊,“我跟你说他,你还帮他说好话。”
语气虽然有些埋怨,但里面没有怨气。
秦巧梅把李桂香拉开,笑着说道,“我这是说实话,怎么成了说他好话了。”
“哎呀。”李桂香轻拍了下秦巧梅,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秦巧梅又笑笑,才转头去干活。
……
陆旷没有听秦巧梅的话,反而去供销社买了两捆黄纸,直奔庆河大队赵正章家去。
赵大勇说庄大军在赵家出。
这现在也算是庄赤平的家。
他们庄家两兄弟,到头来还要在自己妹子家出殡,想想也挺可笑的。
院里挂了白布,停了棺材。
庄玉玲挺着个大肚子有些麻木的跪坐在棺材旁边,她身旁还跪着两个小的,都戴着白麻布。
是庄大军的三个儿女。
也幸好是庄玉玲和她弟弟妹妹在庆河大队,不然庆河大队估计不会让人在这出殡。
总归儿子在庆河大队。
院子里没几个人,来送纸钱的也没有几个,赵大勇忙里忙外也没注意到陆旷来了。
倒是庄玉玲的丈夫,老张领了几个朋友在给庄玉玲撑场面,见陆旷来了还给他递烟,说了句,“人死仇散。”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陆旷点头,没说话,他跟庄大军本来没什么仇,但也没什么好印象。
他过来,无非是看在庄赤平和赵大勇的面子上。
他看了一眼庄玉玲,庄玉玲仿佛毫不在意,跪坐在地上发着呆。
他什么都没说,给庄大军上了炷香,便转身走了。
没回家,去了师傅家。
张师傅是老木匠了,五十几岁的人,队里不要求他每个工都要上。
手艺人和队里的大夫、会计、记分员这些人,队里都有统一的政策。
到了年底,不上工的时候,取大家一天工分的平均值补下来,保证最基本的生活。
陆旷去的时候,正看见张平弯腰拿着锯木头。
师娘在操持着家务活,两个人像是没有因为大旱而忧虑。
“愁什么?以前这种大旱,为了节约资源,我们老一辈的集体跳崖了。”
“我们又不怕死。”张平扶着木头,吸着焊烟,喊他老伴,“你去把我那把斧子拿出来。”
师娘看了一眼张平,眼底有些湿意,张平点头,师娘转身去柜子里翻。
从最下面翻了出来,递给了张平。
张平的手很是粗糙,缓慢细腻的摩擦着斧子,眼神怀念。
“这把斧子,是我爹留给我的,我学这个,是从砍树开始的。”
斧子已经生锈了,而且斧刃也崩口了,早就砍不动树了。
“去把它磨了,把房后那棵树砍了。”
陆旷抿了下唇,一言不发的去拿磨石,却在磨了几下猛地停下来,他沉声说,“情况不会像当年那么糟。”
张平只是笑笑,“好徒儿,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