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家在后街。
秦巧梅要从秦家路过走到快西头的时候再拐个弯才行。
秦巧梅打算一会再回去,先去张大爷家办正事。
后街的路有点不好走,比别的地方洼。
雪一化一冻,还好是早上,地上都是碎冰,才没踩上一脚泥。
张大爷家的大门开着,很标准的两间泥瓦房,院子比较小,打眼就看见院子里做了一半的立柜和一堆家伙事,再房西用木头搭了个大棚,能隐隐看到里面堆砌的木头。
赵欢欢正抱着盆晾衣服,没看见秦巧梅和陆旷。
秦巧梅看了一眼陆旷,“要不先说吧。”
男人蹙眉,点了下头,“行。”
左右几句话的事。
秦巧梅这才扬声喊,“嫂子。”
赵欢欢个头矮,晾衣服还要垫脚,时间太短还看不出来怀了孕。
但到底是第一胎,有点小心翼翼,赵欢欢把盆放在地上才过来招呼秦巧梅。
秦巧梅放慢脚步,把手上的东西递上去,到底是结婚之后她和陆旷第一次登大哥家的门,没有空手来。
拎了一包糕点和和一捆挂面,“嫂子这是拆被子呢?”
“是啊,我这想着把两个以前的被子改两个小被面,以前的衣服也拆拆做尿戒子,你今儿咋来了,晌午就在这吃饭。”
“挺好的。”秦巧梅说,“今儿就不吃饭,我们来找张大爷有点事儿。”
这话一出,赵欢欢脸上难掩惊讶,“这几天张大爷就说收了个徒弟,原来是妹夫?”
两家东西屋住着,自然知道张大爷收徒弟的事。
就是不知道是陆旷呀。
“这是好事。”赵欢欢扯着笑,“到时候学成之后找自己人打家具。”
秦巧梅点点头,没说什么,装看不见赵欢欢刚刚轻蹙的眉头。
余光看见陆旷高大的身影就慢慢地跟在她后面。
这男人没有先进屋吗,秦巧梅忍不住瞪过去一眼,这要是让张大爷见到了,以为两个人在院里磨叽啥呢,是不是不想拜,不想拜就给我滚蛋。
陆旷装没看见,等秦巧梅用手肘击了一下,他才拎着东西先进了门。
赵欢欢看见俩人的动作,脸上有些笑意,“你俩感情还挺好。”
秦巧梅见赵欢欢这么说,费了好大一口气,才挤出来点新婚小夫妻脸上常见的不好意思,她抱起刚刚赵欢欢放在地上的盆,接着帮她晾衣服,一边晾一边问,“怎么不让我哥回来晾。”
“你哥这两天忙,得晌午之后才回来。”
“这么忙吗?”秦巧梅停下动作,“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给个姑娘帮忙背东西呢,在庆河大队东头那。”
“啊,那是我妹子。”赵欢欢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秦巧梅的说的那个是谁,脸上有些无奈,“是不是挺瘦的姑娘,爱扎两个麻花辫。”
“我让你大哥去帮我娘家搬家的。”赵欢欢帮秦巧梅一起抻被面,把自己娘家的情况说了下。
“是大嫂的妹子啊。”秦巧梅这才恍然大悟,接着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不对啊,那姑娘也叫我大哥大哥啊,不能是你妹子吧。”
秦巧梅没说两个人举止亲昵,打算让赵欢欢自己拿主意。
但赵欢欢的笑意还是僵在了脸上,秦大这段时间除了大队上工,在就只帮她家里的忙了,更何况庆河大队东头那一家正好是她拜托秦爸刚租的房子……
消息已经透露给赵欢欢了,后续她要怎么处理,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了,秦巧梅也管不着。
说的差不多了,衣服也正好晾完。
秦巧梅拍了拍衣服,“那嫂子,咱俩有空再聊,我先进去看看陆旷怎么样了。”
赵欢欢显然心思已经不在秦巧梅身上了,点点头一声不吭回屋了。
她住西屋,张大爷跟他老伴住在东屋,张大爷家的炕是南炕。
此时张大爷正盘腿坐在炕上叼着旱烟,和陆旷在说话。
陆旷腰背挺直的坐在板凳上。
“你可决定好了。”张大爷问。
“嗯,秦巧梅也支持我。”
“行,你媳妇也是个好的。”
正巧秦巧梅进来了,张大爷站起身,走到北墙那。
北墙有两个木头箱子,这时候俗称是叫柜盖,下面是用木头支起来,把柜盖架高,这样柜盖下面也能放东西,秦妈也是这样弄得,她家鸡蛋就放在柜盖下面。
张大爷踩着凳子上了柜盖,把高高挂在墙上的一卷什么东西解开了。
一张巨大的纸带着一层灰铺卷开。
上面有画也有字,秦巧梅离得太远,再加上北墙背光,她没有看清。
但按照以前她了解到的,她估摸着这应该是类似于祖师的一种东西。
因为张大爷正在给这张巨大的纸上香。
张大爷的老伴搬出来两把椅子,泡了一壶茶。
这时候张大爷的儿子张诚张意也携家带口来了。
画在北墙,几个人就都站在南边,没有上前,只是观礼,做个见证。
因为一旦收了徒,那徒弟就算是半个自家人了。
有的徒弟,大半辈子都待在师傅家里拜师学艺的。
徒弟也要跟孝敬父母一样孝敬师傅,师傅和徒弟相处的时间有可能比子女跟父母相处的时间还要多些。
张大爷上好香,把贡品摆了上去。
他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张大爷的老伴也整理衣襟坐在右侧椅子上。
张诚把茶递过来,陆旷跪下磕头,然后敬茶,“师傅。”
这个茶又叫改口茶,张大爷接过,至此之后陆旷就要改口叫师傅,接受师傅教诲。
随后也要向师母敬茶改口。
张大爷又说了一些训诫的话,勉励其踏实做人,勤奋学艺,不骄不躁这一些话。
秦巧梅听着,也有些正襟危坐。
张大爷递过来三样东西。
东西是用红布包着的,是量角器、铅笔和小锯齿。
陆旷举着东西,又磕了三个响头。
这才起身。
直到陆旷起身,刚刚屋里沉重的氛围就一扫而光。
张大爷上前拍陆旷的背,笑的满脸褶子,“好小子,以后跟我好好干,让我以后在祖宗面前留脸。”
张大爷的老伴在一旁高兴的抹眼泪,她知道自家两个儿子实在不是做这些精细活的料。
没有传承一直是张大爷心里的刺。
不然也不至于自家两间房都不让儿子住,两个儿子刚结婚就给撵出去了。
陆旷本来话不多,沉沉地嗯了一声。
“以后就是我们家三弟了。”张意上来要搭陆旷的背,想认认人,套套近乎,被张大爷指着鼻子骂,“你和你哥两个不肖子孙!”
张意碰了一鼻子灰,张意媳妇在后面偷笑,几个人也不在意,打心里高兴,在旁跟秦巧梅咬耳朵,“公公就这样,从我结婚那天起,经常骂,因为不跟他学手艺的事。”
“对了,这么大的事,你嫂子咋没过来”
秦巧梅跟着笑,没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