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之城的光辉大教堂钟声,在战后第七日的清晨再次敲响,声音沉凝悠远,不再是为战死者哀悼,而是象征着新秩序下的第一次重要朝会。城内的硝烟味淡去了不少,但焦土和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工匠和民夫在军队的护卫下,加紧修复着破损的城墙和房屋,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木材的气息,掩盖不住淡淡的哀伤与劫后余生的疲惫。
教堂偏殿的临时救治所内,气氛比前几日轻松了许多。大部分轻伤员已回归岗位,重伤员的情况也基本稳定下来。
林枫坐在窗边,看着晨曦透过彩色玻璃,在晓晓安睡的小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女孩的呼吸平稳悠长,体内那股泰坦之力如同蛰伏的幼兽,沉静而内敛。连续几日精灵牧师和教会祭司的联合治疗,加上林枫【灵辉源泉】的持续滋养,晓晓透支的本源已得到显着恢复,小脸重新有了红润。
影的伤势最重,但精灵游侠队长奥蕾莉亚·风行者的自然愈合术配合月神殿的秘药,加上教会的高阶圣光术,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此刻她虽仍卧床,但已能清醒地交流,苍白的脸上,那双眸子依旧冰冷锐利,只是看向林枫和晓晓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老弗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她喂着流食。
巴顿恢复得最快,矮人般的体魄让他已能拄着拐杖行走,正低声督促着几名伤势较轻的卫队成员进行恢复性训练。整个团队,正在从惨烈的战斗中缓慢复苏。
“父亲……”晓晓睫毛颤动,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向林枫,“今天……钟声不一样了。”
林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嗯,是新太子殿下要召开重要的会议了。”他顿了顿,柔声问,“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晓晓摇摇头,坐起身,握了握小拳头:“好多了!就是……有点没力气。”她感知了一下体内,有些困惑地说,“那个……暖暖的力量,好像睡着了,但又好像……变大了一点?”
林枫心中微动。晓晓的力量在透支恢复后,似乎有了精进? 这或许是泰坦血脉的独特之处,越是极限的挑战,越能激发潜能。他温和地鼓励道:“这是晓晓努力保护大家的回报。但要记住,力量需要控制,不能乱用,知道吗?”
“嗯!”晓晓用力点头,经历了战火,她似乎一下子懂事了许多。
这时,偏殿的门被推开,摄政太子阿尔方斯在索拉斯大祭司和劳伦斯公爵的副将——雷蒙德爵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阿尔方斯依旧穿着简洁的深蓝色太子礼服,但眉宇间的沉稳和威仪已远超其年龄。劳伦斯公爵因伤势过重,仍需静养,未能亲至。
“林伯爵,晓晓小姐,各位勇士,伤势可有好转?”阿尔方斯的声音温和而关切,目光扫过众人,在影和巴顿身上停留片刻。
林枫起身行礼:“多谢殿下关心,已无大碍。”
阿尔方斯点点头,目光落在晓晓身上,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晓晓小姐此次立下大功,王国不会忘记。待你身体康复,我必有封赏。”
晓晓有些害羞地往林枫身后缩了缩,小声道:“谢谢……太子哥哥。”
阿尔方斯笑了笑,随即神色转为凝重,看向林枫:“林伯爵,今日朝会,首要议题便是与城外叛军的……谈判。”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埃里克和格拉尔德派人送来‘贺信’,祝贺我即位,同时……要求‘和谈’。”
林枫并不意外。叛军久攻不下,内部隐患清除,外部援军入驻,强攻已无胜算,和谈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也是最能保存实力的方式。
“殿下有何打算?”林枫问道。
阿尔方斯走到窗边,望着城外叛军连绵的营寨,独臂(劳伦斯)的副将雷蒙德爵士沉声接口:“叛军狼子野心,所谓和谈,无非是想逼迫我们承认其割据事实!殿下,万万不可妥协!”
索拉斯大祭司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力量:“雷蒙德爵士所言不无道理。但王国经此大难,民生凋敝,急需休养生息。若战事持续,恐生内变。和谈,或许是当下不得已的选择,关键在于……谈的条件。”
阿尔方斯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睿智和决断:“老师(指索拉斯)说得对。战,不能无止境。但和,也绝非屈膝!叛军必须为其罪行付出代价!交出首恶,解散军队,归还侵占领土,这是底线!”他看向林枫,“林伯爵,你与叛军交手多次,熟知其秉性。此次和谈,我想请你作为我的特使顾问,参与其中,如何?”
林枫微微一愣。让他参与高层政治谈判?这显然超出了他一个边境子爵(新晋伯爵)的常规职责。但他立刻明白了阿尔方斯的用意:一是借助他对叛军战术和实力的了解;二是向他示以信任,进一步笼络他这位拥有特殊能力的新晋贵族;三或许也是想借他相对超然的身份,在谈判中增加筹码或转圜余地。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问道:“殿下,谈判地点定在何处?安全如何保障?”
“定在鹰坠峡前线,两军阵地之间的缓冲地带。由教会和精灵族共同派出高手护卫,确保安全。”阿尔方斯答道,“埃里克和格拉尔德会亲自到场。”
林枫点了点头。鹰坠峡地势相对开阔,不利于埋伏,且有联军精锐驻扎,安全确有保障。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晓晓和尚未痊愈的同伴,心中有了计较。
“殿下信任,林枫感激不尽。只是,”他指了指晓晓和影,“小女需要静养,影女士伤势未愈,我需要安排她们先行返回枫叶城。待安置妥当,若殿下仍需林枫效力,林枫定当赶赴鹰坠峡。”
阿尔方斯理解地点点头:“理应如此。枫叶城是你的封地,经此战乱,想必也需你回去整顿。我会派一队精锐护送你们南下。和谈之事,我会先派雷蒙德爵士与伊萨多拉祭司前往初步接触。待林伯爵安排妥当,再前来汇合不迟。”
这个安排合情合理,既给了林枫处理私事的时间,也保留了让他参与后续关键谈判的可能性。
“多谢殿下体谅。”林枫行礼道。
又简单交流了几句王都重建和防务安排后,阿尔方斯等人便离开了,朝会即将开始。
林枫回到晓晓身边,心中思绪翻腾。返回枫叶城……终于要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了。那里,是否还留有艾拉的线索? 而即将到来的谈判,又将如何影响王国的未来?他隐隐感觉到,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
同日正午,鹰坠峡两军阵前,一片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支起了一座巨大的帐篷。
帐篷内,气氛剑拔弩张。长桌一侧,以雷蒙德爵士和伊萨多拉祭司为首的王国谈判代表面色冷峻。另一侧,北地“冰霜”公爵埃里克和西境“黑狼”侯爵格拉尔德并排而坐,身后站着彪悍的护卫,眼神倨傲。
“阿尔方斯太子呢?派你们两个来,是瞧不起我们吗?”格拉尔德率先发难,声音粗鲁。
伊萨多拉平静回应:“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处理王都重建要务。和谈诚意,不在于谁出面,而在于提出的条件是否合理。”他直接将一份文件推了过去,“这是王国的条件:一,叛军立即解除武装,退出所有非法占领的领土;二,首恶埃里克、格拉尔德等需至王都接受审判;三,赔偿战争损失……”
“放屁!”格拉尔德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他,“老子们刀口舔血打下来的地盘,凭什么还回去?还接受审判?做你娘的梦!”
埃里克公爵按住暴怒的格拉尔德,阴冷地开口:“伊萨多拉祭司,雷蒙德爵士,现在的局面,你我心知肚明。王都侥幸守住,但你们也元气大伤。我们双方再打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让魔族和兽人捡便宜。和谈,可以。但条件要变一变:北地三省和西境五郡,自此自治,仅名义上尊奉王室,税赋、军政自理。我们嘛,可以象征性地交出几个替罪羊,算是给王都一个台阶下。”
“裂土分疆?绝无可能!”雷蒙德爵士斩钉截铁地拒绝。
谈判陷入僵局。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帐篷外,两军士兵隔空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仿佛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冲突。第一次接触,不欢而散,但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双方都清楚了对方的底线和决心,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两日后,荣耀之城南门。一支由五十名王室精锐骑兵和十名精灵游侠组成的混合卫队,护卫着几辆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林枫、晓晓、老弗兰、伤势稳定但需乘车的影,以及巴顿和核心卫队成员,踏上了返回枫叶城的归途。
奥蕾莉亚·风行者履行精灵长老会的命令,继续跟随护卫晓晓,精灵侍女艾莉娜也一同随行。林枫骑在马上,回望了一眼那座经历血火洗礼的巨城,城墙上的王旗依旧飘扬,但物是人非。他心中没有太多离别的愁绪,反而有一种卸下重担、奔赴新目标的轻松与期待。
晓晓趴在马车窗边,好奇地看着逐渐远去的城市和沿途开始出现绿意的田野,小脸上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好奇。对她而言,王都是个充满可怕回忆的地方,而“家”(枫叶城),则代表着模糊却温暖的安全感。
影躺在另一辆马车里,透过车窗缝隙,默默记录着沿途的地形和可能的危险点。巴顿骑着马,警惕地巡视着四周。老弗兰则细心地检查着行李和补给。
队伍沿着南下的官道,不疾不徐地前行。战争的创伤在沿途依旧可见,废弃的村庄,荒芜的田地,但也能看到一些百姓在军队的保护下,开始返回家园,重建生活的一丝迹象。
林枫策马来到奥蕾莉亚身边,问道:“风行者阁下,关于精灵族对泰坦族的记载,可有更具体的线索?我们回到枫叶城后,该从何处着手寻找艾拉的消息?”
奥蕾莉亚清冷的目光望向南方,回答道:“月神殿的古籍中,提到泰坦族与大地脉络息息相关。他们的遗迹,往往存在于地脉能量汇聚之地,或是古老的山脉之心。枫叶城靠近边境山脉,或许……有其线索。但具体位置,需要到了那里,凭借晓晓小姐的感应,慢慢探寻。”
林枫点了点头。地脉能量……山脉之心…… 这为他们的搜寻指明了大致方向。他看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心中默念:“艾拉,等着我们,我们回来了。”
旅程,才刚刚开始。而枫叶城,那个一切开始与结束的地方,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