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之城北门内侧的战场上,弥漫着硝烟、血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恶臭。那条被伊萨多拉祭司汇聚圣光炸碎的深渊触手,化作一滩不断蠕动、试图重聚的黑色粘稠物质,但被持续的圣光结界牢牢禁锢、净化着。其余触手在失去一条主干后,攻势明显减弱,虽然依旧疯狂舞动,但在矮人战士悍不畏死的猛砸、守军士兵重新燃起的勇气围攻,以及残余圣光的压制下,已被逼退回崩裂的地穴入口附近,暂时无法对城门构成致命威胁。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暂时的。地穴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表明,那个可怕的怪物并未被消灭,只是在积蓄力量,或等待新的指令。
林枫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因力量透支而昏睡过去的晓晓。女孩的小脸苍白,呼吸微弱,但体内那股泰坦之力如同潮水退去后的浅滩,虽然平静,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深邃的底蕴。林枫自己的精神力也几乎枯竭,太阳穴针扎般疼痛,但他强撑着维持着微弱的【灵辉源泉】,滋养着女儿和周围几名重伤的卫兵,包括重伤昏迷的影和被触手重创的巴顿。老弗兰简单包扎了伤口,持剑守在一旁,眼神疲惫却坚定。
“还不够……必须彻底净化这个怪物,否则后患无穷。” 林枫看着那被圣光灼烧的触手残骸,心中忧虑。晓晓的力量似乎能克制它,但代价太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伊萨多拉祭司陪同着索拉斯大祭司,在一队精锐圣殿骑士的护卫下,快步来到战场核心。索拉斯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受伤的士兵、被禁锢的触手残骸,最后落在林枫和晓晓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关切,有赞赏,更有深深的凝重。
“林枫子爵,晓晓小姐情况如何?”索拉斯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力量透支,需要休息。”林枫简短回答,抬头急切地问道,“大祭司,这怪物……”
索拉斯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投向那不断试图冲击圣光结界的触手,沉声道:“此乃深渊秽物,寻常刀剑难伤,唯有用最纯净的圣光,方能将其彻底净化、放逐回深渊。”他顿了顿,看向伊萨多拉,“伊萨多拉,准备‘大净化仪式’。需要借助教堂圣坛的力量,以及……所有还能战斗的圣职者的信念。”
伊萨多拉肃然领命:“是,导师!我立刻去安排!”他转身快步离去,召集散布在城墙各处的祭司和圣骑士。
索拉斯又看向穆拉丁国王:“穆拉丁陛下,净化仪式需要时间,且不能受到干扰。地穴入口的防御,就拜托您和矮人族的勇士了。”
“放心吧,老神棍!”穆拉丁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瓮声瓮气地吼道,“有我们矮人在,这坨臭肉别想再伸出来一根指头!”他立刻指挥矮人战士们在地穴入口处构筑起一道钢铁防线。
安排妥当后,索拉斯才再次看向林枫,目光落在晓晓身上,意味深长地说:“晓晓小姐的力量……非常奇特,似乎对这类邪物有天然的克制。但她年纪太小,强行使用恐伤及本源。接下来的净化,交给教会即可。林枫子爵,你也消耗巨大,带晓晓小姐和伤员去教堂偏殿休息吧,那里有牧师照料。”
林枫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他和晓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他点了点头,在老弗兰和几名圣殿骑士的帮助下,抱起晓晓,抬着影和巴顿等重伤员,向着城市中心的光辉大教堂转移。
光辉大教堂的偏殿已被临时改为伤兵救治所。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圣水的气息,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林枫将晓晓安顿在一张干净的床铺上,由精灵侍女艾莉娜和教堂的修女悉心照料。他自己则顾不上休息,守在影和巴顿的床边。
影的伤势最重,内腑受创,气息微弱。一名高阶牧师正在为她施展治疗神术,柔和的白光笼罩着她,伤口缓慢愈合,但她的脸色依旧灰败。巴顿的情况稍好,主要是骨骼和肌肉损伤,在圣术治疗下稳定下来。
林枫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影,心中充满愧疚和感激。“若不是她舍身相救,晓晓恐怕……” 他握紧了拳头,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他需要更强的力量,不仅能辅助,更能保护身边的人。
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见劳伦斯公爵在一群将领和牧师的簇拥下,被抬进了偏殿。他左眼的位置缠着厚厚的渗血的纱布,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只独目中燃烧的意志却如同寒冰中的火焰,锐利而冰冷。他的伤势极重,失血过多,但强大的求生欲和意志力支撑着他保持清醒。
劳伦斯也看到了林枫,独目扫过他和床上的晓晓、影,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但眼神中传递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认可,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或许,在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后,这位铁血摄政王对林枫父女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北门内侧,索拉斯大祭司亲自站在圣光结界前,伊萨多拉祭司和数十名高阶圣职者围绕在他身后,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圣徽法阵。圣坛被临时移到了这里,上面摆放着圣杯、圣徽和燃烧着圣火的烛台。
“以光辉之主之名,涤净世间一切污秽!”索拉斯高举权杖,苍老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北城区!
所有圣职者齐声吟唱起古老的净化祷文!庞大的信仰之力汇聚成一道耀眼夺目的纯白色光柱,从天而降,透过临时搭建的圣光导引法阵,精准地轰入那不断冒出邪气的地穴入口!
“嗤——轰!!!”
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圣洁能量与深渊邪能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碰撞!地穴深处传来一声痛苦而愤怒的、非人的嘶吼!黑色的触手在纯白圣光中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汽化!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恶波动急剧减弱!
净化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当圣光渐渐散去时,地穴入口已经彻底坍塌,被圣光灼烧成一片结晶化的焦土,再也感受不到丝毫邪气。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圣洁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深渊爪牙,被成功净化驱逐!
北城墙上的守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最大的内部威胁,解除了!
与此同时,远在阴影山脉深处的谷地中。那名老兽人萨满猛地喷出一口漆黑的血液,身体剧烈摇晃,手中的骷髅法杖寸寸断裂!他面前的血色法阵光芒急剧黯淡,中央那颗作为力量源泉的黑色水晶砰然炸碎!
“不——!”老萨满发出不甘的咆哮,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怨毒和虚弱,“可恶的圣光……可恶的人类……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召唤出‘深渊吞噬者’的完全体……” 他因为之前的召唤和此刻仪式被强行打断的反噬,受到了重创,气息萎靡不振。短时间内,他已无力再发动同等规模的邪恶召唤。
“撤退……回禀大酋长……人类王都……有硬骨头……”他喘息着对身边残存的几名兽人狼骑兵下令,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兽人的这次干预,暂时告一段落,但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
随着深渊怪物的净化,以及劳伦斯公爵(尽管重伤)和穆拉丁国王的入城,王都内的战局发生了决定性转折。
北门外的叛军主力,在得知深渊爪牙被消灭、联军援军已入城、且统帅埃里克公爵久攻不克、士气受挫的情况下,攻势明显减缓。埃里克公爵虽然愤怒,但深知继续强攻损失巨大,且城内守军士气正旺,只得下令暂缓进攻,重整旗鼓,但围困并未解除。
东门外的格拉尔德侯爵和他的“血狼卫”,面对重新稳固的城防和随时可能出击的联军骑兵,也不敢再轻易发动大规模进攻。
王都的危机,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城内,在索拉斯和劳伦斯(通过副将传达)的联合指挥下,开始了紧张的战后清理和布防。幸存的贵族私兵、商会护院被整编,协助城防军巡逻警戒,扑灭零星火点,救治伤员。街道上,虽然依旧萧条,但那种绝望的死寂已经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忙碌和希望所取代。
黄昏时分,林枫抱着终于苏醒过来、虽然虚弱但已无大碍的晓晓,站在光辉大教堂高高的露台上,俯瞰着渐渐被暮色笼罩的荣耀之城。城墙内外,依旧有零星的战斗和对峙,但最惨烈的阶段已经过去。
晓晓靠在父亲怀里,小声说:“父亲,城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林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中感慨万千。这场王都攻防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终究是守住了。劳伦斯失去一目,影重伤,无数将士血洒疆场……但他们也赢得了喘息之机,赢得了城内外的团结,更重要的是……晓晓在战火中飞速成长。
“结束了?”晓晓仰头问。
林枫望着远方叛军营寨的点点火光,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晓晓,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叛军未退,兽人威胁犹在,王国的分裂尚未弥合。真正的和平,还远未到来。但至少,他们在这片血与火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