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库房的木门厚重如铁,推开时发出“吱呀”的闷响,像是积了百年的尘埃在呻吟。管事林账房坐在案后,青布袍角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连袖口的盘扣都扣得严丝合缝。他指尖捏着林昊递来的玄铁令牌,水晶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令牌上“五百贡献点”的刻痕,枯瘦的手指在令牌边缘摩挲片刻,原本紧抿的嘴角,竟微微松了半分——这是族中子弟冲十连胜的最高奖励,上一次有人拿到,还是三年前的林婉儿。
“五百点,”他将令牌放在案上,算盘珠子“噼啪”响了两声,干涩的嗓音像磨过的玄铁,“要换什么?”
“二阶避火符两张,清心丹一瓶,熔岩谷旧图一卷,余下点数全兑血气丹。”林昊的声音稳笃,没有半分犹豫。这些物资在他脑中过了无数遍:避火符抗谷中高温,清心丹解火毒侵体,旧图是探路的眼,而血气丹,正是《百脉炼宝诀》淬体的粮。
林账房握着算盘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水晶镜片反射着库房的微光,将林昊眼底的决绝照得分明:“熔岩谷?那地方不是你该去的。地火能熔玄铁,还有火鳞蟒盘踞——一级上阶妖兽,吐息可烧穿炼气七层的护罩,你这点修为,去了就是送命。”
“晚辈知道轻重。”林昊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撞不碎的坚定,“多谢账房提醒,物资还请尽快备好。”
林账房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后库。沉重的木柜被拉开,泛着焦糊气息的避火符先被取出——符纸是二阶火蚕丝所制,上面绘着的火焰纹路,用朱砂混着岩浆灰勾勒,指尖一碰,竟能感受到隐隐的灼热;白玉小瓶里的清心丹,透着淡淡的薄荷香,是解火毒的佳品;泛黄的兽皮地图边角起毛,上面的墨痕晕染,标注着“岩浆湖”“火穴”等字样,角落还有一行小字:“筑基期以下慎入”;最后是五瓷瓶血气丹,赤红色的丹药在瓶中轻晃,药香混着铁锈味,是淬体最实在的助力。
“避火符限时一个时辰,激发后光罩不可破,清心丹三粒,旧图是十年前林筑基所绘,谷内地形多变,血气丹五十粒,共计四百八十点,余下二十点记在你名下。”林账房将物资一一清点,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触到林昊的手,竟觉这少年的掌心,比寻常炼气修士要烫上几分 。
林昊接过物资,贴身收好,转身离去。库房木门缓缓合上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林账房低低的自语:“年轻气盛,倒有几分当年族长的影子,可别折在熔岩谷里……”
回到小院,天已擦黑。林昊点亮油灯,将兽皮地图铺在石桌上。油灯的光昏黄,照得地图上的墨迹忽明忽暗,中心的岩浆湖被画成一团赤红,几条蜿蜒的通道像蛇的纹路,其中一条通道尽头的洞穴旁,“疑似阳属性灵植”的小字,被他用指尖反复摩挲——龙纹锻骨草喜至阳,又需蛟蟒气息滋养,这洞穴靠着岩浆湖,又极可能是火鳞蟒的巢穴,正是灵草的绝佳生长地。
他将避火符塞进腰带内侧,清心丹和血气丹分装在腰间的小袋里,玉盒擦得锃亮,放在最顺手的位置。一夜打坐,将灵力调整到巅峰,天还未亮,他便背着行囊,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家族后山。
越往熔岩谷走,空气越烫。起初只是拂面的风带着暖意,后来竟像裹着滚烫的沙砾,刮得脸颊生疼。路边的植被从青翠变成枯黄,最后只剩裸露的赤红色怪石,像被熔浆啃过的獠牙,横七竖八地插在地上。两个时辰后,一道巨大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口的岩石泛着暗红,白气从石缝里蒸腾而上,远远望去,整座山谷像一口烧红的巨锅,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
林昊深吸一口气,指尖捏住一张避火符,灵力注入的瞬间,符纸“嗡”地亮起,淡红色的光罩从他周身展开,将热浪隔在外面,却挡不住空气里呛人的硫磺味,咳得他喉咙发紧。他蹑足踏入谷中,脚下的岩石滚烫,隔着靴底都能感受到灼意,裂缝里偶尔窜出的火星,落在光罩上,溅起细碎的红光。
按照地图指引,他沿着一条相对平缓的通道往里走。通道两侧的岩石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岩浆壳,踩上去“咔嚓”作响,像是随时会碎裂。走了约莫一里地,绕过一块两人高的赤岩,一个黑黝黝的洞穴赫然出现——洞口散落着几具骨骼,有兽骨的粗壮,也有人骨的纤细,骨头表面都泛着焦黑,显然是被烈火焚烧过;而在洞口左侧的石缝里,一株半尺高的灵草正静静生长,暗金色的叶片边缘,嵌着龙鳞般的纹路,顶端的果实金红交织,像凝固的火油,散发出的气血香,混着岩浆的灼热,甜得发烈。
“龙纹锻骨草!”林昊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都有些发颤,但他立刻屏住呼吸,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此灵草,必是火鳞蟒的私藏,那妖兽定在洞穴深处。他侧耳倾听,果然听到洞穴里传来低沉的呼吸声,节奏缓慢,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每一次呼气,都有淡淡的热浪从洞口溢出,吹动了锻骨草的叶片。
他退后几步,捡起几块棱角锋利的石块,绕到洞穴上方的岩石后。这里的岩石看似稳固,实则边缘松动,只要用力一推,便能滚落封堵洞口。林昊深吸一口气,将一块小石头扣在指间,瞄准洞口的一根兽骨,猛地掷出!
“啪!”
石头砸在兽骨上,脆响像冰碴子砸在铁上,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
洞穴内的呼吸声骤然停止!紧接着,一股暴戾的气息猛地爆发,像滚烫的岩浆冲破地壳!“嘶嘶——!”一道红影破空而出,水桶粗的身躯扫过地面,赤红色的鳞片擦着岩石,迸出一串火星。火鳞蟒的头颅呈三角形,琥珀色的竖瞳里,怒火烧得噼啪响,猩红的蛇信吞吐着,带着灼人的热浪,一阶上阶妖兽的威压,像块滚烫的铁板压在林昊胸口,让他呼吸一滞。
火鳞蟒冲出洞穴后,竖瞳扫过四周,没发现入侵者,却被刚才的响声激怒,尾巴狠狠抽向旁边的岩石,“嘭”的一声,岩石崩裂,碎石飞溅。
就是现在!
林昊眼中精光乍现,双手抱住一块磨盘大的松动岩石,将全身力气灌注双臂,猛地往前一推!“轰隆隆——!”巨石滚落,带着万钧之势砸向洞口,碎石像暴雨般倾泻,大半洞口瞬间被堵得只剩一道窄缝。火鳞蟒被这变故惊得回头,看到洞口被封,暴怒的嘶鸣震得谷壁掉灰,尾巴疯狂抽打着岩石,赤红色的鳞片崩飞几片,却只能看着洞口的石堆越来越牢固。
而此时,林昊已借着巨石滚落的烟尘,像猎豹般扑向锻骨草。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指尖刚触到灵草的根茎,便借着泥土的湿润猛地一拔,连带着果实一起,迅速塞进早已准备好的玉盒——冰凉的玉盒瞬间锁住灵草的气息,他扣紧盒盖,转身就想退走。
可火鳞蟒已察觉不对,放弃了封堵的洞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带着炽热的狂风扑了过来!血盆大口张开,橙红色的火焰吐息喷薄而出,空气被烧得扭曲,避火符的光罩像肥皂泡一样鼓了起来,淡红色的光晕上,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糟了!”林昊心头一紧,避火符竟扛不住火鳞蟒的全力吐息!他来不及多想,将玉盒塞进怀里,身体猛地往侧面一滚,堪堪避开火焰吐息——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岩石瞬间被烧得融化,变成一滩暗红色的岩浆,冒着刺鼻的白烟。
火鳞蟒一击未中,更是暴怒,巨大的头颅猛地砸向林昊,蛇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入!林昊瞳孔骤缩,指尖摸出另一张避火符,灵力仓促注入,同时将腰间的血气丹倒出三粒,塞进嘴里——丹药入喉即化,温热的药力瞬间涌遍全身,《百脉炼宝诀》自动运转,气血之力暴涨,他的速度竟又快了几分,险之又险地避开蛇口,指尖在蟒头上一撑,借力向后跃出,稳稳落在一块岩石上。
火鳞蟒的竖瞳死死锁定他,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偷草的入侵者,身躯盘旋着,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林昊看着怀中的玉盒,知道不能久留——避火符只剩一张,血气丹的药力也撑不了多久,必须立刻撤离!他目光扫过通道,看到不远处有一道狭窄的石缝,火鳞蟒身躯庞大,定然钻不进去。
“引它过去!”林昊打定主意,故意对着火鳞蟒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往石缝方向跑。火鳞蟒被彻底激怒,嘶鸣着追了上来,庞大的身躯在通道里穿梭,岩石被撞得崩裂,火星四溅。林昊拼尽全力奔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避火符的光罩在热浪中摇摇欲坠,好几次火鳞蟒的尾巴擦着他的后背扫过,都被他险险避开。
终于,石缝就在眼前!林昊侧身钻了进去,石缝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他刚躲好,火鳞蟒就追了过来,庞大的头颅撞在石缝外的岩石上,发出“嘭”的巨响,却怎么也钻不进来,只能暴怒地吐着火焰,将石缝外的岩石烧得通红。
林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怀里的玉盒硌着胸口,却让他心头无比安定——龙纹锻骨草到手,只要等火鳞蟒怒火稍减,他就能趁机离开熔岩谷。
石缝外,火鳞蟒的嘶鸣还在持续,可林昊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这一趟熔岩谷之行,虽险象环生,却也让他更加确信:重生之路,从来不是坦途,但每一次险中求胜,都是他改写家族命运的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