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门缝里吹出来,带着一股药香。我站在原地,手还按着耳环。心跳很快,背上全是冷汗。
阿箬喘了口气,站到我身后半步。她脸色发白,呼吸不稳,眼睛一直盯着那扇石门。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想摸药囊,又停住了。
我没动。
刚才那一声叹息不是假的。这地方知道洞天钟的存在,可能还认得它。石门上的八个字消失了,但我还是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我抬起左手,打了个手势。阿箬立刻屏住呼吸。
门缝变大了一点,紫色的雾慢慢飘出来。那雾贴着地面走,朝我们这边过来。香味变了,多了点甜腥味。
我认得这个味道。
是噬魂丹雾。能伤神识,乱心跳。普通人闻一口就会自残,修士也撑不了多久。
阿箬差点就吸进去。她是采药人,本能地想去分辨药味。但现在不行。
我从腰间拿出一个青布小包,倒出一点灰白色的粉末。这是清瘴散,是我以前在黑市换来的老方子,专门对付这种毒雾。粉末撒出去,空中出现一道淡青色的屏障,挡住了紫雾。
“别呼吸。”我说。
她点头,鼻子收紧,身体绷得很紧。
我用神识连上洞天钟。凝血树的新芽还在抖,叶子往里卷,根须缩在土里。它害怕了。说明外面的东西很危险。
可就在下一秒,那雾突然一震。
一团浓雾炸开,十几只紫色的小虫冲了出来。它们没眼睛,脑袋前面是一张满是牙齿的嘴,翅膀很薄,几乎看不见。飞起来时发出低低的声音,直往脑子里钻。
是噬魂虫。
靠吃神识活命。单只不强,但一群的话,元婴修士也不敢硬扛。
它们扑向我和阿箬的脸。
我一把把阿箬拉到身后,右手按上耳垂的青铜环。洞天钟轻轻响了一声,面前裂开一条细缝。
一股吸力出现。
虫群撞上无形的墙,全都偏了方向,一头扎进裂缝里。一只都没逃掉。
它们被吞进了洞天钟的夹层。
我马上断开连接,怕有反噬。但我还是感觉到一点波动——凝血树的根须在动,正在吸收虫子留下的能量。它的叶子颜色变了,从嫩绿变成深紫,顶端鼓起一个小包,像是要长出第二颗果实。
洞天钟在变强。
我没时间多想。眼前的紫雾还在动,刚才那些只是先头。真正的虫群还在里面。
我拉着阿箬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她靠着我,肩膀微微发抖,但没说话,也没乱动。
“等一下再呼吸。”我说,“等我把雾清完。”
她点头。
我又拿出三枚低阶聚灵丹,捏碎扔进雾里。丹药刚落地,就被几只藏起来的虫咬住,瞬间吸干灵气,变成灰。
这些虫不仅能吃神识,还能吸灵力。难怪能活这么久。
我再次打开空间裂缝,这次更大。洞天钟的裂缝张开近一尺,像一张嘴,对着整片紫雾猛吸。
紫雾像水一样倒流,全被吸进虚空。随着雾散开,里面的房间露了出来。
一间圆形石室,四面墙上刻着符文。中间放着一座三足丹炉,炉身破旧,有烧过的痕迹。炉火早就灭了,可在最后一缕雾被吸走时,炉底忽然亮起一点幽蓝。
火重新燃起来了。
火焰不高,颜色却很纯,像是从人心最深处冒出来的光。炉身上的纹路一个个亮起,组成一个完整的阵法。
我盯着那火,不敢靠近。
这不是普通的火,也不是灵火。这是心魔火,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点燃。比如有人触发了规则,或者……献祭了什么。
阿箬扶着墙站起来,指着炉边:“那里。”
我看过去。
丹炉右边有个石台,上面放着半张焦黄的纸。边缘已经烧黑,中间还能看清字迹。墨色旧了,但笔画清楚。
“九转……主药为……”
只剩一半。但能看出是丹方的一部分。
我慢慢走过去,在离炉子三步的地方停下。
这种火不能硬碰。谁要是伸手去拿东西,手可能会被烧成灰。我得想办法压住火势。
我盘腿坐下,闭眼调动洞天钟的能量。凝血树刚吸收了一批虫子的精魄,状态很好。我让它释放一丝生机之力,顺着经脉送到体外,在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护膜。
护膜透明,贴在皮肤上。
我起身,再往前走。
每走一步,心魔火就跳一下。走到离石台一步时,火焰突然暴涨,扑向我的脸。
我没动,护膜凹下去一点,但没破。
火试探了几下,慢慢降了下去。
我伸手,指尖快要碰到那张纸。
炉底震动了一下。
纸自己滑了下来,落在石台上,发出轻轻的一声。
我捡起来。材质是古蚕皮,比普通纸结实。背面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人写完后刮过,想抹掉什么。
正面内容不多,但很重要。
除了“九转”两个字,还有几种药材的名字。其中一种叫“逆命草”,我没在任何书上见过。另一种是“断魂露”,一听就很危险。
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在丹方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印记——一个倒着的钟形符号。
和我耳环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我心里一震。
这个丹方,和洞天钟有关。不只是样子像,而是同一个来源。也许……它本来就是为这个钟准备的。
阿箬站在我旁边,小声问:“你看得懂吗?”
我摇头:“还不全。”
她说:“那你先收好。”
我把丹方折好,放进贴身的防水药囊。那里还放着几样重要的东西,都是我这些年留下的保命底牌。
她看着丹炉,皱眉:“这火为什么自己烧起来?是不是我们进来的时候触发了什么?”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原因。
这火不是因为我们进来才烧的。
它是感应到了洞天钟。就像石门认出了我,这炉也在呼应钟。
这里的一切,都在等一个人,一个带着这座钟来的人。
我抬头看四周的墙。那些符文比外面的更老,排列方式也不一样。有些线条的方向,和洞天钟内部的阵图完全一样。
这个地方,可能是洞天钟的源头。
也可能,是它的终点。
阿箬忽然拉了我一下。
“你看炉心。”
我看过去。
幽蓝的火焰中,好像有字在动。不是影子,也不是幻觉。是一段话,慢慢浮现,又慢慢消失。
像是一种提示。
我集中精神,努力看清楚那几个字。
第一个字是“静”。
第二个是“默”。
第三个……
还没看清,炉火猛地一跳,整个石室都震了一下。
我立刻后退。
阿箬抓住我的手臂:“有人来了。”
我没听到脚步声,也没感觉到灵压。
但我信她。
她采药多年,耳朵比大多数修士都灵。风吹草动,她都能听出来。
我迅速把洞天钟收回识海,切断所有联系。耳环变得冰冷。
我们贴着墙站着,不敢出声。
远处通道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布料蹭过石头。声音很慢,但一直在靠近。
不是程雪衣。她的脚步更稳。
也不是鲁班七世。他走路会有机关声。
这个人,我没听过。
他在门外停下了。
一只手,搭上了石门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