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又动了一下。
我站在屋檐下,手扶着门框。刚才那阵粉红的粉末落下来之后,就再没动静了。阿箬已经回药房去了,我让她先走,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耳环贴着皮肤,洞天钟很安静。
我知道柳如烟还在看着我。她留下情引线不是为了监视我,是故意让我发现的。她在等我找上门。这种人不会白白给我消息,她想要的是交易前的最后一道保障。
我转身进了密室。
石门关上,空气变得闷热。墙上的三盏油灯亮了,火光晃来晃去。我坐下,打开药囊,拿出两个玉瓶。一个装着暗红色的丹药,表面有裂纹,是玄冥丹;另一个里面是银色的小圆丸,会发光,是时空丹。
这两颗丹药不能藏太久。丹盟和血手残党已经联手,他们敢布毒阵,就不会怕多杀人。如果我不先出手,等到拍卖会上被围攻,就只能被动挨打。
我需要让人害怕。
我用手指敲桌子,节奏很稳。没过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是我。”程雪衣的声音。
我开门让她进来。她穿了一身白裙子,肩上披着薄纱,手里什么都没带,也没带护卫。
她看到桌上的玉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要把这两个都拿出来?”
我点头。“做压轴拍品。”
“你疯了?”她压低声音,“玄冥丹已经是顶级疗伤药,很多人抢着要。时空丹更是从没出现过的东西,一旦露出来,各大宗门都会盯上你!现在局势这么乱,你还敢同时拿出两颗?”
我没解释,只是把瓶子往前推了半寸。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你是想逼他们动手。”
“不露点实力,他们会以为我们好欺负。”我说,“而且我已经做了假丹,样子一样,灵气也差不多。真丹只在最后才展示,假丹用来分散注意力。”
她沉默了一会,走到墙边,伸手碰了碰灯芯。“那你打算怎么控制场面?要是有人抢怎么办?”
“有人会帮忙。”我说。
话刚说完,门口的光线一斜。
柳如烟走了进来。她换了件浅灰色的裙子,头发简单挽起,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平时那种媚态。
程雪衣立刻站直,眼神变冷。“你怎么在这?”
“他叫我来的。”柳如烟指了指我,“你们说的合作,总得当面谈清楚。”
我看她一眼。“你昨晚留的情引线,是想看我信不信你。”
她不否认。“我要确保自己不会被丢弃。如果你连这点防备都没有,那我不如去找别人。”
程雪衣冷笑。“你现在来,就是为了证明你可信?”
柳如烟不理她,只看着我。“我可以保证拍卖会上没人闹事。”
“你能做到?”我问。
她抬手,指尖划过嘴唇,低声说了几个字。空气中出现一层波纹,接着浮出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普通修士的衣服,但腰间有合欢宗的标记。
“这三个人,本来要在拍卖会时制造混乱,带人冲击珍宝阁。”她说,“他们是丹盟的眼线,也是血手丹王残党的联络人。”
程雪衣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
“因为我比他们更早加入丹盟。”柳如烟淡淡地说,“三年前我就开始记每一笔交易。他们不知道我还活着,也不知道我已经断了七条控制他们的线。”
她看向我。“今晚之前,这三个人就会消失。不止他们,城里所有听命于合欢宗的潜伏者,都会被清掉。”
“但你保不了我。”我说。
“我不保人。”她摇头,“我只负责清场。你要风平浪静?给不了。你要的是在乱局中掌控局面?这个我能办到。”
我看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躲开。
几秒后,我点头。“成交。”
她嘴角微微动了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那我的丹呢?”
“会给你。”我说,“一颗时空丹,但现在不行。”
“你怕我拿了就跑?”
“我怕你被人控制。”我说,“最后一根情蛊线还在你身上,你随时可能被唤醒。我要确定你能自己做主,才会交货。”
她看了我很长时间,终于开口:“三天后,我会拔掉最后一条线。到时候,我会带着剩下的资料来找你。”
“资料有什么?”
“丹盟三年来打压散修的名单,血手丹王残党藏身的地方,还有……”她顿了顿,“一种你们没见过的毒阵图纸,专门对付炼丹师,能破坏灵药提纯。”
程雪衣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心里已经明白。他们不只是想杀我,还想废了我的炼丹能力。那种毒阵一旦启动,连洞天钟都会受影响。
“图纸你有备份?”我问。
“有。”她说,“但它只能用特定方式读取——必须靠有静默之力的东西接触,比如你的洞天钟。”
我沉默一会,把装着假时空丹的玉瓶推到她面前。“这个你先拿着。它能用一次,之后失效。紧急时候可以帮你逃命。”
她没动。“这不是真的。”
“外壳是真的,灵气模拟也是真的。”我说,“但核心改了。它使用时会发出追踪信号,我能知道谁用了它,用在哪。”
她笑了。“你还真是小心。”
“活下来的人都这样。”我说。
她终于伸手拿走玉瓶,放进袖子里。“三天后见。”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轻。
程雪衣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你真信她能清场?”
“我不信任何人。”我说,“但我信利益。她要自由,就必须帮我撑过这场拍卖。只要她还想拔掉最后那根线,就不会现在背叛我。”
程雪衣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我已经让珍宝阁加派守卫,所有入口都换了机关锁。拍卖会那天,只有持令符的人才能进去。”
“够吗?”
“不够。”她承认,“但我们至少能把能管的地方守住。”
我点头。“那就够了。”
她问我:“你还打算推出别的丹药吗?”
“暂时没有。”我收起玉瓶,“等拍卖会结束再说。”
她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陈玄,别太冒险。你有底牌,不代表你能全身而退。”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真正的底牌。”
她走后,密室又安静下来。
我坐回椅子上,闭眼,神识进入洞天钟。
里面的空间比以前大了些。凝血树长在中间,树干粗壮,叶子泛着暗红光。我正准备检查药田,忽然发现树顶有一点不对劲。
那里结了一颗果子。
颜色很怪,一半紫一半银,像两种力量混在一起。它很小,还没熟,但散发的灵气和其他果子不一样。
我靠近看,神识刚碰到果皮,它突然自己掉了,落进药田缝隙里,转眼不见了。
我睁开眼,手还摸着耳环。
这种果子以前从没出现过。玄冥丹来自凝血树本源,时空丹靠银色果实炼成,可这颗新果……像是两者融合的结果。
我站起来,走到角落的丹炉前,打开炉盖。里面还剩一点陨铁碎屑,是上次炼丹剩下的。
我抓了一小撮放进嘴里,嚼碎,尝到熟悉的金属味。
然后我含了一颗净灵丹,防止体内灵气乱窜。
如果这颗果子能成熟,也许能炼出新的丹药。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我吹灭油灯,走出密室。
外面天还没亮,院子里黑漆漆的。
我站在台阶上,听见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
手伸进药囊,摸到了那颗真正的时空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