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在云层里穿行,风从窗户吹进来,药囊轻轻晃动。我坐在角落,手一直摸着耳环。洞天钟很安静,但我知道它还在工作。刚才那块残符被根系吃掉的时候,钟震了一下。
阿箬靠在墙边睡着了,脸色比下山时好了一些。她吃了净灵丹,气血稳住了,只是消耗太多,需要休息。阿依娜坐在我对面,手指轻轻碰着眉心的银印。她没说话,但从上飞舟开始,那层光就没再出现。
驾驶员是程家的人,一路上没回头。起飞前他只说了一句:“一个时辰到中州落舟台。”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只乌鸦。右眼闪过的红光不是错觉,那是附灵术留下的痕迹。厉九枭死了还能传消息,说明有人在接收。这个人知道秘地的位置,也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走、走哪条路。
飞舟落在程府的平台时,天刚黑。守卫看到令牌就放行了,没人问话。我们走偏廊到底,进了地下密室。门一关,空气变得沉重。
程雪衣已经在里面等我们了。她穿着白色长裙,头发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一张纸。
“你们回来了。”她说,“外面不太平。”
我没坐下,直接问:“出什么事了?”
她把纸递给我。上面写的都是这两天城里传的话。有人说南疆地动是因为有散修炼禁丹,引动地脉。还有人说那个散修带着一件灾厄之器,能吸别人修为,血手丹王就是被他害死的。
最后一句最要紧:“此人左耳戴青铜环,腰挂药囊,长得瘦,见到立刻避开。”
我看完了,手指在耳环上停了一下。
“有多少人信?”我问。
“很多。”程雪衣看着我,“丹盟还没表态,但已经有三个门派长老联名上书,要查‘异器持有者’。虽然没点名,大家都明白说的是谁。”
我冷笑。血手丹王死了三年,现在突然冒出这些说法,太巧了。他们不怕我炼邪丹,怕的是洞天钟被人知道。
正想着,窗外传来扑翅声。
一只青铜色的小鸟撞破玻璃飞进来,在空中转一圈,落在桌上。它的翅膀是齿轮做的,眼睛是红玉。胸口裂开,吐出一块玉简。
我认得这是鲁班七世的机关鸟。他不用活物送信,只用自己做的东西。
程雪衣拿起玉简,输入一道真气。空中出现光幕,是一串时间和标记。
“合欢宗最近动作很多。”她的声音变了,“他们在查你。”
玉简显示,过去三天,合欢宗派了七批人进中州。他们扮成药商、游医,甚至乞丐,都在城东和南市活动。目标很清楚——记下所有带药囊的炼丹师出行规律。
其中有四次,记的是我。
更麻烦的是,他们不只是看我。玉简里有一张草图,画了我常用的三个药囊样式,旁边写了每次搭配的顺序。还有一次,有人想靠近阿箬采药的地方,被巡逻弟子赶走了。
“他们不是随便看看。”我说,“是在收集数据。”
程雪衣点头。“鲁班七世在最后写了一句话——‘有人想复刻你的炼丹模式’。”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发沉。复刻不是模仿,是要拆解我的方法。我的优势从来不是丹方,是洞天钟。他们要是真在研究这个,迟早会发现关键。
“合欢宗什么时候开始盯我的?”
“最早是十天前。”她翻前面,“就在你去南疆前一天。”
我沉默了。我以为这次行动没人知道,原来早就有人盯着。
阿依娜站在我身后,一直没说话。这时她开口:“树上的符号,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
我看她一眼。歪脖子树上的刻痕像圣典里的禁术标记,但现在看,更像是联络暗号。厉九枭敢埋伏出口,说明他知道我们会走哪条路。合欢宗情报多,完全可能提前通知他。
“不止是他们。”我说,“还有别的势力在动。”
程雪衣皱眉:“你是说丹盟?”
“不只是。”我摸着耳环,“流言不会自己冒出来。有人想把我推出来,让所有人盯着我。这样真动手时,没人会怀疑幕后是谁。”
她说:“那你怎么办?公开解释?”
“不行。”我摇头,“我现在不能露面。越解释越像心虚。而且……”我看向桌上的机关鸟,“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名声,是我的命。”
密室安静下来。
程雪衣走到墙边,打开暗格,拿出一块黑色木牌。“这是我程家最高级别的通行令,拿它可以调动城内护卫队。你收好,以防万一。”
我接过牌子,放进药囊底层。
“另外。”她说,“珍宝阁后院的静室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住。那里有阵法,能防神识探查,比程府安全。”
我点头。“谢谢。”
她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关门之前,她说:“我会继续盯着城里的动静,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密室只剩我和阿依娜。
她靠着墙,小声问:“你觉得……血手丹王真的死了吗?”
我没回答。洞天钟不会无缘无故震动,银心也不会主动融合果实。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能让执念跨越生死追着我们的,绝不是一个消散的灵魂。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换了个话题。
“力量很稳。”她说,“但我感觉有些记忆还在往脑子里涌。关于以前的圣女……她们都消失了。”
我看她。“所以你才问是不是第一个。”
她点头。“我不是非要真相,是想知道我们能不能改变结局。”
我没说话。静默之约不让我说洞天钟的事,但我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我还活着,就能用毒丹、爆灵、净世粉,一步步把那些想夺走一切的人逼退。
门外响起脚步声。
我以为是程雪衣回来,结果是仆人送来一封信。信封是灰色的,没有名字,盖着一个丹药形状的印。
我接过信,手指划过封口。印记上有微弱灵力,是丹盟的标准样式。
“他们来得比我想象的快。”我说。
阿依娜看着我拆信的手。“你要见他们吗?”
我打开一半,看到第一行字。
“他们不是来谈的。”我说,“是来下战书的。”
信上写着:
“三日后辰时,丹盟正殿议事,特邀陈玄道友列席,共议南疆异象及器物归属事宜。”
我盯着“归属”两个字,手攥紧了。
阿依娜站到我身边,声音很轻:“你打算怎么回?”
我把信折好,放进药囊。
“先让他们等着。”
我抬起右手,指尖碰到耳环。洞天钟里面,那几株新长出来的灵药正在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