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线在地上慢慢往前爬,一直通向石室深处。我盯着那条线,手一直没离开耳朵上的耳环。它在震动,不是因为果实,是感觉到了什么。
阿箬站在我后面一点,呼吸很轻。她没再问那个是不是血手丹王,也没动。我知道她在等我说话。
我没出声。
灰线爬到墙角的裂缝前停下了。那里本来只是一道小缝,现在却开始往外渗出暗红色的纹路,像干掉的血又被水打湿了一样。纹路一圈圈扩散,在地上拼成一个不完整的符阵。
我认得这个图案。
这不是傀儡术,是魂引术。
符阵中间起了波动,像水面泛起涟漪。一个人影慢慢出现。他穿着黑袍,身体模糊,但脸很清楚——和我长得一样。
不,不完全一样。他的左耳没有耳环,挂着一块碎掉的铜镜。
“你终于看见我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我一直在这。”
我没动。洞天钟的震动变了,凝血树的叶子也轻轻抖了一下,说明有外来的灵识想进来。我马上闭眼,用神识扫了一遍钟里的每一处,确认封印还在。清心莲粉还裹着血色玉佩的残渣,根须缠得很紧。
“你还守着那个秘密。”他笑了,“藏得真好。可你越藏,就越说明它存在。”
我睁开眼:“你是残魂,靠符文续命。活不过三刻。”
“残魂?”他抬起手,掌心出现一颗黑色药丸,“这是蚀脉散吧?你杀过三个抢你药方的人,都用的是这种毒。味道苦中带腥,吃下去会自己撕开喉咙。”
我袖子微微一动。
这药,我没给过任何人。
他把药捏碎,粉末落地时发出嘶嘶声。“你以为只有你会炼毒?我比你更早走这条路。你也比我更……怕死。”
阿箬突然上前半步:“别看他眼睛。”
那人影转头看她:“小姑娘,你哥哥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可惜他不信我能让他复活。”
“你骗了他。”阿箬声音没抖,“你把他炼成了药引。”
“为了突破境界,总要有人牺牲。”他抬手,另一只手里又出现一颗药丸——淡青色,表面有细裂纹。净灵丹。
我瞳孔一缩。
那颗药的裂纹走向,和我昨天用的最后一颗一模一样。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这么细。
“你在模仿。”我说。
“我不是模仿。”他向前一步,“我是你本该成为的样子。”
说完,他双手同时举起。两股药粉飞来,冲我和阿箬扑过去。
我没躲。
袖子轻轻一甩,把毒粉引偏。药粉落在地上,冒出几缕白烟。我看着他:“你复制了我的手法。但你不知道,真正的杀手,不会用同样的招两次。”
他冷笑:“那你试试这个。”
地面符文忽然亮起,三个虚影从他身后分出来,摆出不同姿势。一个拿着雾弹,一个拿着阵盘,第三个举着一张闪着电光的符纸。
风雷鹰残影符。
我心里一沉。
这三个动作,都是我刚才对付傀儡时用过的。顺序、角度、用力方式,全都一样。
“你看懂了吗?”主身开口,“我不只是看了你的记忆。我在重现你的选择。”
三个虚影同时发动。
毒雾炸开,阵法锁住地面,符纸化作影子直冲我脸。
我没看那些假象。
我把注意力全放在耳环上。洞天钟只对真实的灵力波动有反应。三道攻击里,只有一道让凝血树有了动静。
就是那个用符的。
我猛地侧身,避开真实攻击,同时从腰间拿出一个空药瓶,用力扔向东南角。
瓶子摔碎的声音吸引了所有虚影。
就在那一瞬间,我低声说:“东南角,动手。”
角落里一道人影站起来。阿箬咬破手指,血滴在地面一条极细的刻痕上。那是我之前假装调整位置时悄悄划下的阵眼连接线。
青铜色光芒一闪而起。
一道圆形阵纹从地下蔓延开来,迅速盖住整个符阵范围。净世阵,成了。
那人影猛然回头:“你什么时候布的阵?”
“从你第一次出现就开始了。”我说,“你太急着证明你能复制我。可真正的我,不会站着不动说话。”
他大吼一声,三个虚影合在一起,想强行冲破阵法。但净世阵的光网已经收紧,每一条纹路都在吸他的灵识能量。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淡。
“你竟敢用药王谷的禁术!”他喊道,“这阵法早就失传了!”
“是我改的。”阿箬站在阵外,声音平静,“去掉了献祭部分,加了清心莲粉和净灵丹残渣。专门对付你这种不肯散的东西。”
光芒猛地增强。
他在强光中瓦解,最后一丝意识挣扎着说:“南疆巫族……不会放过你……”
话没说完,就被烧成灰。
阵法熄灭。
地上只剩一小撮红点,像没烧完的火星。我蹲下,伸手碰了碰。不烫,但有点黏,像沾了油的灰。
我把它捻起来,放进药囊夹层。
阿箬走过来,右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没管自己,先问:“钟怎么样?”
我摸了摸耳环。震动停了,凝血树也安静了。裂缝边的青光稳了些,说明里面压力暂时降了。
“没再恶化。”我说,“但还是不能碰果实。”
她点头,靠着墙坐下。脸色发白,呼吸有点重。
我从药囊里翻出止血散,递给她。
她接过,自己打开撒在伤口上。动作熟练,没让我帮忙。
我看她:“刚才启动阵法,用了不少血。”
“够用就行。”她抬头,“下一步呢?”
我没马上回答。
洞天钟的状态不能再冒险。灵力封锁还没解开,钟体还有裂痕。现在炼丹,可能会让整个系统崩溃。
但果实的能量一直在积聚。我能感觉到,它在钟里游动,像一条被困住的鱼。
必须处理。
我低头看药囊里的红灰。血手丹王最后一点残存,居然没被烧光。它现在很安静,但我能感觉到一丝极弱的跳动,好像还在传什么信息。
也许……可以利用。
正想着,耳环突然轻轻一跳。
不是震动。
是一种回应。
我愣了一下。
钟……在对这点灰有反应?
我立刻取出红灰,隔着布靠近耳环。几乎同时,洞天钟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嗡鸣。凝血树的叶子朝某个方向微微倾斜。
它在指方向。
阿箬注意到我的动作:“怎么了?”
我握紧那包灰:“他还留了东西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