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啦啦地卷着焦土的碎屑,打在耳边有点疼。我慢慢抬起左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耳垂上的那枚青铜小环。
它还在发烫,热得不像假的。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块标记着极地冰窟位置的玉简,正在洞天深处不断释放出微弱的灵波,像一根细细的针,一下下戳着我的神识。但我没急着去查,也没冲动地冲过去找线索。血手丹王设的局从来都不是一步两步那么简单,我可不想一头撞进他的圈套里。
我更愿意按自己的节奏来。
袖子微微一震,竹箱早就被我收回了洞天,正被凝血树的根须一圈圈缠住,隔绝气息。而钟壁上那道新出现的纹路,依旧若隐若现,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线索,而是先把手里已有的东西掌握好,稳稳地用起来。
我转身,踏上了通往机关谷的小路。
山路弯弯曲曲,石缝里嵌着生锈的齿轮和断裂的铜臂,都是鲁班七世早年留下的机关残骸。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工坊,但我是例外。每当我走近,那些藏在地底的铁蝎子就会自动收起毒刺,乖乖让出一条路。
石门半开着,里面传来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一声接一声,不紧不慢。
我推门走了进去。
鲁班七世背对着我,手里握着一把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刻刀,正在一块青铜片上雕刻花纹。他头也不回,只淡淡说了句:“来了?”
“嗯。”
“再不来,这玩意儿我就拆了重做。”他把刻刀往边上一扔,顺手抓起桌角一个巴掌大的装置,“等你半天了。”
那东西像个倒扣的小钟,表面布满交错的沟槽,中间有一条窄窄的通道贯穿上下,像是专门给活物设计的入口。边缘镶了一圈暗灰色的小砂粒,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是噬金砂,既能引导灵力,也能吸引嗜好啃咬金属的噬金鼠这类灵兽。
“这就是你说的‘嵌器’?”我问。
“不然呢?”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熬了三个通宵,就为了给你做个铃铛挂件?这可是用‘千机引纹’打底,活体灵枢驱动,还能跟你那破钟法则同步的东西。名字我都想好了——洞天钟嵌器。”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摘下耳上的青铜小环,放在石台上。
他盯着那枚不起眼的耳饰,眼神难得认真起来:“你真要现在试?一旦接驳失败,轻则经脉反噬,重则……你的洞天会被锁死三天。到时候别说救人,你自己都得躺平。”
“我知道规则。”我说,“但我不能等。”
他眯起眼睛:“因为那批玉简?”
我点头。
“有人动了手脚。”他说得很干脆,“那块标记极地的玉简,被人加了‘回音蛊纹’。只要你查看,信息就会立刻传出去。你要是直接读取,现在外面怕是有三拨杀手已经在围你了。”
我心里一沉。
“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只会敲铁皮。”他嗤笑一声,“你带来的箱子,我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那纹路藏得深,但逃不过我的‘灵纹镜’。所以我才说——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急着追消息,是先把自己武装起来。”
他拿起嵌器,对准耳环缓缓压下。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刹那间,我体内的钟猛然一震,仿佛有股力量从骨头里炸开。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了一瞬。紧接着,钟壁浮现出那道熟悉的暗纹——静默之约。
而嵌器表面,竟也亮起了同样的符文,像是在回应。
“同步了!”鲁班七世低喊,“没触发反噬!成了!”
我闭上眼,神识沉入洞天。
眼前的景象变了。
原本空荡荡的空间里,多出了一扇悬浮的银色小门,门框由密密麻麻的机关构成,门后是一条透明的通道,直通外界。透过门缝,我能清楚看到石台上的自己,还有鲁班七世俯身查看的表情。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联通了。
“以后你能远程投送、远程回收、远程布控。”他指着嵌器解释,“炼药时可以直接把药材推进来;放灵兽出去执行任务,也能随时召回来。甚至……”他顿了顿,“你在外面设阵,可以用洞天里的阵法模板,通过这个通道复制过去。”
我睁开眼:“代价呢?”
“每次使用,会消耗一丝你的灵觉。”他说,“不多,但用多了会累积。另外,只有你能操控。别人碰它,立刻会被钟体排斥。”
我伸手拿回耳环,重新戴上。
嵌器牢牢扣住,和小环融为一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下一步测试。”我说,“活体接入。”
他咧嘴一笑,从桌下拖出一个铁笼。里面关着一只通体银灰的巨鼠,双眼赤红,爪牙闪着金属般的光——是噬金鼠王,我洞天里唯一的灵兽,也是我最信任的守护者之一。
“它可不好哄。”我说。
“那就用你的办法。”他打开笼子一条缝,“你不是有骨香丹吗?”
我掏出一枚暗褐色的丹丸,放在嵌器的入口处。
鼠王嗅了嗅,耳朵抖了抖,却没有马上过来。
它盯着那条金属通道,尾巴不安地拍打着笼底。这是它的本能——哪怕最爱啃金属,面对陌生结构也会犹豫。
我蹲下来,轻轻敲了两下笼壁。
这是我们的暗号。
它抬头看了我一眼,终于探出前爪,小心翼翼踩上嵌器边缘。
一步,两步。
钻进了通道。
洞天里顿时响起密集的刮擦声。
不是攻击,是它的爪子和机关壁摩擦的声音。我用神识锁定它的状态:心跳平稳,灵力正常,视野清晰回传。它正在适应这条路。
几息后,它突然停下,咬住了通道内一道银色导轨。
“它在吃什么?”鲁班七世瞪大眼睛。
“那是传灵丝。”我皱眉,“核心部件。”
我以为会断,可那丝线虽然被啃薄了,却始终没断。更奇怪的是,残留的鼠涎顺着纹路蔓延,整段导轨竟然微微亮了起来。
“好家伙……”鲁班七世猛地一拍桌子,“它不是在破坏,是在激活机关!这是共生啊!”
鼠王退出通道时,嘴里还叼着一小段银丝,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然后蹭到我脚边,仰头等着奖励。
我把剩下的骨香丹喂给了它。
鲁班七世已经扑回工作台,抓起笔飞快记录:“传灵丝+噬金鼠涎=临时增效……这意味着以后可以设计能进化的机关路径!说不定它以后能在里面筑巢,一边啃一边强化结构!”
我望着耳环上的嵌器,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以前,洞天是我的避风港,是藏宝贝的地方,是疗伤的角落。
但现在,它开始变了。
不再只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而是能连接外界的工坊,能部署移动节点,甚至……能成为战斗的核心。
“还能加点别的吗?”我问。
“现在不行。”他说,“第一次融合刚稳,不能再加负担。但接下来我可以做第二代嵌器——带折叠阵盘的,或者能连傀儡的。”
我点点头。
正要起身,忽然觉得耳畔一热。
嵌器微光一闪。
我立刻沉入洞天,发现噬金鼠王正围着那道银门打转,时不时啃一口门框,发出清脆的声响。它好像把这当成了新玩具。
而封存在最深处的玉简,依旧在发烫。
尤其是那块标记极地的,比之前更烫了。
有人在催动它。
想引我现身。
我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
“下次来,别空手。”鲁班七世头也不抬地说,“带点寒铁精过来,我要试试低温环境下的传导效率。”
“行。”我说,“等我从极地回来。”
他笔尖一顿,抬头看我:“你真要去?”
“不是现在。”我摸了摸耳环,嵌器温润,“等我把刀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