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灰烬浮在空中,像是时间被谁悄悄按下了暂停键。
血手丹王掌心里还燃着血色火焰,柳如烟指尖的粉色光芒也还没散。两人对峙着,气息碰撞,地面裂开的缝隙正一点点蔓延。我单膝撑在地上,左臂贴着冰冷的碎石,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嘴里那颗逆息丸早就化开了,苦味直往喉咙里钻,但我没咽也没吐,只是用舌尖轻轻抵住上颚,借那一丝麻木稳住呼吸。
体内的洞天钟,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用灵识,只是悄悄把舌尖蹭过牙根,像在清理食物残渣。可这个动作,却沿着某种只有我和钟之间才懂的频率,传进了钟壁深处——在静默之约下,心意就是命令。
地底先是一片死寂。
然后,一声极轻的“咔”,从某道裂缝传来。
不是石头裂开的声音,更像是……牙齿咬穿岩石的动静。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密集得像雨点打在屋檐上。那些原本被血气压制、藏在岩层深处的噬金鼠群,终于动了!它们从地脉中钻出,成百上千,黑压压一片,潮水般涌向万毒魔宫弟子的脚下。这些修士布阵时在地上刻了灵纹,引出血煞之力,但他们没想到,这灵力节点反而成了最脆弱的地方。
一只噬金鼠窜到一个弟子脚边,张嘴就咬。他护体的光罩只撑了两秒,“啪”地炸开,老鼠已经啃进了阵眼的符线。另一个想掐诀补阵,话还没出口,三只老鼠顺着靴筒爬了上来,直扑他腰间的灵器。他惊叫着甩腿,可更多的鼠影从地缝里冒出来,专挑灵气流动的地方下手,咬断阵基的经络,撕扯埋在土里的引魔丝。
阵法,开始崩塌。
血手丹王脸色一变,猛地扫视四周。他察觉到了灵力紊乱的源头,却没有立刻出手镇压。他的目光掠过我,又落在柳如烟身上,嘴角抽了抽:“你们……早有预谋?”
我没说话,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药囊。
他冷哼一声,双掌猛然拍地!腥红的气浪爆发,地面瞬间隆起几十根血刺,像野兽的獠牙横扫十丈范围。几只来不及逃的噬金鼠当场被钉死,焦臭味弥漫开来。剩下的鼠群受惊,纷纷退回地缝。
但有一只没有。
噬金鼠王趴在一道隐蔽的裂缝边缘,银色的额纹沾着泥土。它没叫,尾巴轻轻一摆,像是确认了方向。下一瞬,它动了。
它贴着墙根阴影飞奔,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血手丹王正全力控制血云压制全场,根本没注意到这只体型异常的老鼠,竟绕到了他背后,顺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钻进了他袍角与地面之间的空隙。
它沿着他小腿外侧迅速往上爬,避开灵力运转的主脉,专走死角。它的牙齿不发出一点声音,爪子收得紧紧的,连布料摩擦都轻到极致。等血手丹王感觉到裤管有异动时,它已经咬住了储物袋的系绳。
“找死!”他暴喝,手臂猛甩。
鼠王果断松口,同时断尾脱身。那截尾巴还在空中翻滚,它的身影已消失在最近的地缝中,嘴里叼着一个暗红色的皮袋。
血手丹王低头一看,瞳孔骤缩。
“我的袋子!”
他抬脚就要跺地追击,可柳如烟抓住这瞬间破绽,双手合十,掌心粉焰再燃。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缚!”
粉色光网飞出,瞬间罩住血手丹王双肩。这不是攻击,而是封锁——合欢宗秘传的“缠心锁”,能短暂禁锢高阶修士的灵力。他怒吼着挣扎,可动作慢了半拍,终究没能拦住鼠王归巢。
我缓缓站起身,右手指尖已在药囊中捏住一枚淡绿色的毒丹——迷神散,专门扰乱神识探查。我把它弹向空中,轻轻一掐指,毒丹炸开,绿雾弥漫。
血手丹王眯眼躲避,就在他闭目的刹那,我迅速伸手入怀——那里,噬金鼠王刚从地底送回来的储物袋,正静静躺着。
袋子表面刻着扭曲符文,触手冰凉。双重禁制,必须滴血才能打开。我不敢用自己的血,更怕留下精血印记被他追踪。
我从另一个小囊里取出一枚灰白色的卵状物,外壳有细密裂纹——傀儡虫卵,我在黑市换来的老物件,能模拟活人的微弱气息。我把它贴在袋口,左手轻抚,催动洞天钟里一丝温养之力渗出。
三息后,虫卵裂开,一丝极淡的生机逸散而出。
禁制微微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松解。
我迅速拉开拉绳。
杂物哗啦落下:几瓶丹药、一块残破玉简、半截断刀……最后,是一卷卷起来的兽皮。
我伸手抽出,轻轻展开。
那一刻,心跳几乎停住。
半张阵图。
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中间画着复杂的地脉线路,标注着几个红点,写着“地脉引血点”。右下角,一行小字清晰可见——“三日后,月蚀启”。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快了一拍。
这不是普通的草图。这是某个大型仪式的核心部分,而且时间已经定了。
我迅速把阵图收回,塞进怀里,随即催动洞天钟,将整张图送入钟内最深处。那里温度恒定,隔绝外界探知,连一丝灵气波动都不会泄露。
血手丹王终于挣脱了缠心锁,一脚踢散粉色光网。他冲我怒吼:“你拿了什么?!”
我没看他,只是慢慢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柳如烟靠在断墙边,喘着气,嘴唇发紫。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疑惑,也有疲惫。
我朝她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追问。
血手丹王一步步逼近,脚下碎石自动避开,仿佛惧怕他的气息。他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情蛊的痕迹未消,可那双眼睛,比之前更亮,也更疯狂。
“你以为,抢走一张破图,就能阻止我?”他冷笑,“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新世界的开端!是凡人再也无法理解的秩序!”
我没说话。
我只是抬起右手,将一颗黑色小丸夹在指间。
蚀骨雷珠,三天前炼的最后一颗爆灵丹,掺了噬金鼠毒腺和雷击木芯。扔出去不会炸,踩上去才会爆。
我轻轻一弹,它无声滑落,埋进身后一道裂缝。
血手丹王盯着我,忽然笑了:“陈玄,你一直躲,一直逃,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你忘了,真正的强者,从来不靠阴谋。”
他抬起手,血云再次凝聚,比之前更浓,更沉。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什么叫——碾压。”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软。
不是地面塌陷,而是某种力量从地下突袭!一道黑影自地底暴起,直扑他膝盖后侧——是噬金鼠王!它竟没走远,一直潜伏在最近的通道口。
血手丹王反应极快,挥手就是一道血刃劈下。
鼠王扭身闪避,背毛被削去一片,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可它完成了任务——那一扑,让血手丹王的站立姿态出现了一瞬失衡。
就是这一瞬。
我动了。
不是冲他去,而是转身,一把扶住快要滑倒的柳如烟。
她靠在我肩上,轻得像一片落叶。
远处,地底传来新的啃咬声。
不止一处。
四面八方,都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