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丹王被悬在半空中,银色的符网像活蛇一样缠进他的皮肉里,他却还在笑。我盯着他那抹诡异的笑容,手指轻轻一动,袖子里滑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药刀,顺着他腰间的储物袋边缘一挑,袋子就落了下来。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袋子表面有一层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掉的血迹。我没急着打开,而是把它放在地上,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火焰,小心翼翼地靠近袋口。上一章洞天钟的震荡还在体内残留,每调动一次灵力都疼得像踩在碎玻璃上,可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凝血树已经毁了,但这条线索不能断。
火焰刚碰到纹路,袋子突然轻轻颤了一下。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是活体咒印,一旦察觉外力入侵就会自毁内容,连神识都能吞噬。我立刻收回火苗,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阿箬手腕渗血、用血镇压邪藤的画面。血蛊藤怕纯阳之力,这类邪术大多也是如此。
我换了个方式,只用极细微的火焰慢慢渗透进去,不烧它,就像晒太阳一样一点点烘着,让禁制松动。
三息之后,那些红纹终于褪成了灰白色。我扯开袋口,倒出几瓶残缺的丹药、一张破旧地图,还有一块沉甸甸的乌木简。
木简入手冰凉,上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像虫爬又像蛇行,透着一股南疆巫术特有的阴森气息。我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个符文和之前见过的血偶纹路很像,但更复杂,还带着某种祭祀用的回环结构。我不敢多看,赶紧把它塞进特制的药囊里,贴身收好。
窗外风声掠过屋檐,一道影子忽然从云层下飞过——是机关鸟。
鲁班七世跳下来的时候,靴子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一句话没说,直接走过来伸手:“拿来。”
我把药囊递给他。他打开看了一眼乌木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字迹……是‘噬魂殿’的手法。”他冷笑一声,“那个三十年前就被灭门的邪宗,怎么又冒出来了?”
“你能看懂吗?”我问。
“不能直接看。”他摇头,“这种巫文有反窥视咒,看多了会中招。得靠机鸟拆解。”说着拍了拍机关鸟的头。鸟嘴张开,吐出一面铜镜,双翅展开投射出交错的光纹,把乌木简整个包住。镜面上开始缓缓浮现译文,速度很慢,每跳出一个字,都有细微的“噼啪”声响起。
我屏住呼吸站在旁边,整个宅子安静得吓人,只有光纹流动的沙沙声。
突然,怀里的传音符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一看,程雪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南疆……三个月……买了三百个孩子……全是十二岁以下的……说是‘祭品’……有人看见他们被运去了黑水崖……”
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符纸边缘焦黑一片,像是被人强行切断了。
我盯着那团焦痕,心一点点沉下去。三百个孩子,不是买卖,是收集。而黑水崖——南疆最深的地下溶洞,传说曾是古代巫族炼魂的地方。
我立刻把传音符放进洞天钟里。钟壁能隔绝探查,我在里面反复回放了三次,确认没有幻术干扰,也没有重复痕迹。她说的是真的。
我抬头看向鲁班七世,他正盯着机鸟投影的最后一行字,脸色难看得可怕。
“万傀丹。”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主料要用纯阳童男的血,纯阴童女的髓。再加上控魂虫做引子,炼七天。吃下去的人,神志全失,只会听命于施术者。”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这丹能种‘连锁魂契’——只要一个人服下并激活,百人甚至千人都能同时被操控。就像……提线木偶,牵一根线,全都动。”
我攥紧了手里的药囊,边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不是炼丹,是在造军队。
血手丹王要的不是权力,也不是财富,他想打造一支完全受他控制的傀儡大军。而那些无辜的孩子,就是原材料。
“为什么非得是小孩子?”我忍不住问。
“因为孩子的魂魄还没定型,容易塑造。”鲁班七世冷哼,“大人有自己的执念和记忆,难控制。小孩不一样,心思干净,炼出来听话、不会背叛。而且……”他指着乌木简上一个回环状的标记,“这个符号代表‘初代母丹’。一旦炼成,后面所有的傀儡都能通过血脉感应远程唤醒。哪怕隔着千里,也能瞬间掌控。”
我猛地想起破庙里的那个血偶——胸口插着半截洗髓丹,和血手丹王体内的那一颗一模一样。他根本不是在测试药王谷血脉对邪术的反应,他在找最适合承载母丹的身体。
阿箬差点就成了那个人选。
“他知道我能净化杂质。”我喃喃道,“所以他三年前就在凝血树下埋了血蛊藤,就是为了等我亲手毁掉它。没了凝血树,我就炼不出高阶清心丹,也就没法破解傀儡丹的控制链。”
鲁班七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明白了吧?他不怕被抓。他巴不得你打开这个袋子,看到这张方子。他在逼你追查,逼你走进他的局。”
我没有说话。
窗外夜色浓重,风吹过屋檐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四周安静得出奇,连平时乱窜的噬金鼠都不见了踪影。我知道它们还没恢复,上一章的大暴动让它们元气大伤。
“这东西不能留。”鲁班七世把乌木简重新塞回药囊,“万一泄露出去,有人照着炼,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会让它流出去。”我将药囊放进胸前的暗格,又拿出一个青铜小盒,准备把整件事彻底封存。
就在这时,机鸟镜面上浮现出最后一行字:“炼制地点需满足三个条件:地底阴脉、活祭血池、魂灯阵眼。三者缺一不可。”
我瞳孔一缩。
地底阴脉——黑水崖有。
活祭血池——三百个孩子足够了。
魂灯阵眼……需要一个精通魂术的人主持。
血手丹王虽然被抓了,但他背后一定还有人在行动。
鲁班七世合上机关鸟的翅膀,收起镜阵。临走前看了我一眼:“你要去南疆?”
我没回答。去不去,现在还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这场局,早就不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那么简单了。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了句:“这玩意儿,比你想的还脏。”
门关上后,我坐到桌前,取出青铜盒,把乌木简放了进去。盒子上刻着一道封印纹,是我早年设下的静默阵,不触发就不会泄露任何气息。
我把它放在案头,正对着洞天钟化作的耳环。
烛火轻轻跳了一下。
我伸手拨了拨灯芯,火光重新稳定下来。就在光影晃动的一瞬,我注意到乌木简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刻痕,之前从未发现。那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个符号——像一只手,握着一根断裂的线。
我凑近细看。
突然,指尖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无名指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一滴血正缓缓渗出,落在青铜盒边缘,顺着纹路滑进盒底缝隙。
盒子微微一震。
我还来不及反应,盒盖竟自己弹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