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符的光还在我指尖跳动,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小火星。我盯着那行字,手心有点发紧。
珍宝阁?这个时候约我见面,要么是找死,要么……就是活命的唯一机会。
可我没得选。
我把药囊紧紧塞进怀里,耳环轻轻颤了下——洞天钟里的噬金鼠王已经就位,随时能吞下第一口毒饵。我活动了下肩膀,确认三灵根运转顺畅,这才推开药庐后窗,翻身跳进暗巷。
街上已经开始乱了。有人在喊“月亮变黑了”,巡逻的城卫脚步匆匆,好几家药铺提前关门,门缝里飘出焦味和吵架声。血手丹王要动手了,而我现在,正要去见他最想对付的人——程雪衣。
绕到珍宝阁后巷时,我蹲下身,从靴底刮下一小撮影蚀粉,抹在鞋尖上。这是老办法,不留灵息痕迹。又用毒藤叶汁擦了手腕,盖住自己的气息。做完这些,我才伸手敲了敲墙角第三块青砖。
“咔”的一声,砖面往下陷了半寸,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里面是一条斜斜向下的石道,墙上嵌着萤石,发出微弱的光,照亮脚下密密麻麻的阵纹。我没走中间那条直线,而是贴着边缘走,每一步都避开可能触发警报的地方。这种商号地下藏密室不稀奇,但敢把八角莲纹阵刻进通道的,全城也没几家。
尽头是一扇铜门,门缝透出暖光。我刚靠近,门就开了。
程雪衣坐在案后,面前点着一盏冰蚕丝灯,火苗蓝得几乎看不见。她穿一身素白长裙,外披银线织锦披风,手里捏着一枚玉简,指节有些发白。
“你来了。”她抬头,声音很稳,却比传闻中少了些凌厉。
我没说话,直接走到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她面前那块令牌——程家嫡系信物,边角有磨损,背面朝上。
“你说事关生死契约。”我开口,“那就别绕弯子。”
她顿了顿,慢慢把令牌翻过来。
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雪”字,细如发丝。
我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标记。三年前我在黑市见过一次,有个逃奴带着类似的印记求庇护,结果当晚就被城主府的人拖走,再没出现过。那是程家暗卫的身份凭证,只有执行秘密任务的人才会留下。
“你知道这是什么?”她问。
“知道。”我伸手拿起令牌,指尖轻轻摩挲那个字,“你也清楚,一旦这东西曝光,不只是你父亲当年的事会被翻出来。”
她没吭声,眼神却沉了下来。
这就是她的筹码,也是她的软肋。她拿出来给我看,不是示弱,是在赌我能明白背后的分量。
“你想签什么约?”我放下令牌。
“青岩城所有珍宝阁分店,专营你的洗髓丹。”她说,“每月三炉,定价由你定,利润七成归你。”
我没动表情。这个数,几乎要把洞天钟榨干。她要么是真的急需解药,要么……是想把我绑死在这条船上。
正想着,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三支飞箭撕裂夜色,直射窗棂!箭头泛着幽绿,明显淬了剧毒。
可就在碰到屋檐的瞬间,地面的八角莲纹骤然亮起,金光如网铺开,箭矢离地三尺就扭曲变形,熔成三颗滚烫的铁珠,“叮”地落在地毯上,冒着白烟。
我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阵法不仅能防,还能反追踪攻击来源。能在珍宝阁底下埋这种东西,程雪衣的手腕,比我想象中深得多。
“刚才那三箭,来自城主府西营。”她语气平静,“他们盯这里很久了。”
我看向她:“所以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
“我要你知道,我不是空手套白狼。”她直视我,“我能护住该护的人,也能拦下不该来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父亲当年买禁药,是为了救谁?”
她手指一僵。
“不是妻子。”我缓缓说,“是你母亲。她中的是合欢宗的情蛊,续命散只能延缓发作。你爹用家族信用换了药,可人最后还是没救回来。”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我没说是猜的。柳如烟恢复自由后曾无意提过一句:十五年前,有个商人闯进合欢宗求药,被废去修为赶了出来。那人背影佝偻,怀里抱着个脸色发紫的女人。
细节,全都对上了。
“你查我?”她声音冷了几分。
“我只是不想签一份会让我送命的约。”我盯着她,“你要合作,可以。但我不要心魔誓。”
她皱眉:“没有誓约,怎么信你?”
“心魔誓会逼我说出不该说的话。”我淡淡道,“万一我脱口说出洞天钟……那天道反噬的是我,连累的可是整个珍宝阁。”
她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继续说:“换个方式。三炉洗髓丹,换三个条件——一处安全据点,一份城主府实时动向,还有辅药清单上的材料。”
她想了想:“据点我可以给,在北坊有个旧仓库,没人知道。情报每月更新一次。材料……有些稀缺,但我尽力凑齐。”
“成交。”我点头。
她取出一块空白玉简,割破指尖,滴下一滴血。我也照做,血珠落在玉简上,泛起微光,形成两道缠绕的纹路。
就在血滴融合的刹那,我指尖微微一弹——一粒晶莹如霜的唾液结晶混入我的血中,随即消失不见。那是噬金鼠王的分泌物,无毒无害,却能让鼠群循味追踪。如果她违约,我不用亲自去找她,自然会有“人”替我去讨债。
玉简封印完成,光芒渐渐隐去。
“协议生效。”她收起玉简,语气松了些,“第一批货,什么时候能交?”
“十天后。”我说,“在这之前,别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
她点头:“后门通暗渠,你可以从水道走。”
我起身,手搭在门框上,忽然停下。
“程雪衣。”我回头,“你今天冒这么大风险,不只是为了生意。”
她抬眼看着我。
“你爹没走完的路,你现在开始走了。但别忘了,走得太快的人,往往背后最空。”
她没回答,只是静静坐着,灯光映在她脸上,像覆了一层薄霜。
我拉开门,走进暗道。
身后,八角莲纹的光芒缓缓熄灭。
水道狭窄潮湿,我踩着石阶往前走,耳边只剩水流滴答声。走到一半,忽然觉得脚边不对劲。
低头一看,鞋尖沾了点湿泥,里面夹着一丝极淡的腥气——不是污水味,是某种药粉遇水后的气味。
我立刻停步。
这味道,我在城主府巡卫的靴底闻到过。能麻痹嗅觉,专门用来追踪隐身或匿形的人。
有人在我之前走过这里。
而且刚走不久。
我贴紧墙壁,呼吸放得极轻。右手悄悄摸进药囊,抓了一小包赤金沙混合粉。如果对方在出口设伏,这是我唯一的反击机会。
前方三十步,是通往地面的铁栅栏。此刻,栅栏缝隙间透出一点微弱的反光——像是金属,在缓缓移动。
我屏住呼吸,缓缓后退半步。
铁栅外,一只手正从上方伸下来,轻轻拨动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