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泼洒的浓墨,将陇西荒原彻底笼罩。
月牙躲进云层,晚风卷着沙砾拍打甲胄,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
银甲骑士虚影依旧挺立在粮车前方,枪尖的寒光刺破黑夜,与劫匪手中的弯刀残影遥遥相对,双方已僵持了近半个时辰。
“李主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陈武凑到我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因紧张不停滚动,“如果文气再这么耗下去……”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疲惫的士兵,有人拄着戈矛喘息,甲胄碰撞声比先前弱了许多。
我攥紧缰绳,指尖能感受到马腹的温热。
劫匪们虽不敢贸然进攻,却像饿狼般死死盯着粮车,眼中的贪婪与狠戾在火光下愈发清晰。
“他们在等我们先垮。” 我低声回应,文气探向四周,除了风声与士兵的呼吸,再无其他动静。
我望着夜空,突然想起长安上元节的烟花,那些在夜空绽放的光影,此刻竟成了破局的关键。
我突然开口说道:“陈校尉,信号烟花!快把传递警讯的烟花拿过来!”
陈武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冲向粮车尾部,掀开油布取出一个陶制圆筒,那是边军专用的信号烟花,外壳粗糙,顶端插着引信,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
“李主簿,这里离我们出发的有点远,信号发到天空,一会儿就消散了,如果王将军那边没有发现怎么办?”
他抱着烟花跑回来,脸上满是疑惑。
“文气凝字,烟火为媒。” 我翻身下马,接过烟花,指尖文气涌动,在陶筒表面快速刻画。
《静夜思》的诗句顺着指尖流淌,“床前明月光” 五个字刚刻完,便渗入陶筒,化作淡金色的纹路。
陈武看得眼睛发直:“这…… 这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 我点燃引信,火星 “滋滋” 往上窜,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士兵们纷纷抬头,连劫匪都停下骚动,好奇地望向这边。
引信燃尽的刹那,烟花 “咻” 地升空,拖着长长的红光直冲云霄,在高空炸开一团璀璨的金光。
金光散去的瞬间,“粮草遇袭” 四个大字赫然悬在夜空,久久未散,因为文气的缘故,这四个字在夜空显得格外的耀眼。
士兵们爆发出欢呼,劫匪的脸色则瞬间惨白。
“这是什么鬼把戏!” 劫匪首领怒吼着挥刀,蠢蠢欲动,但是看到银甲骑士虚影还在就又老实了,没敢发起进攻。
陈武拍着大腿叫好:“李主簿,您这招太神了!比咱们的号角管用不知道多少倍!”
我笑着摇头,目光望向来时的方向,那里仿佛有红光闪烁,可能是援军的回应。
银甲骑士虚影似乎也受到我的影响,枪尖的光芒更盛了。
大约一刻钟后,马蹄声便从远处传来,夹杂着甲胄碰撞的脆响。
王君廓亲自带着骑兵赶来,火把连成的长龙照亮荒原,马蹄扬起的黄土漫天飞舞。
“哪个不长眼的敢抢老子的粮草!” 人还未至,他那大嗓门先穿透夜色传了过来,劫匪见我方援兵赶到,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想逃。
听着王将军的声音,看着劫匪准备转身逃跑,我来劲了。
这不得趁他病要他命?
“想走?” 我抬手一挥,银甲骑士突然动了,长枪横扫,将跑得最慢的几个劫匪扫倒在地。
王君廓的骑兵顺势冲锋,刀光闪过,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劫匪要么被擒,要么逃窜,粮车终于安全了。
篝火重新燃起,噼啪声驱散了寒意。
王君廓大步走到我面前,脸上的轻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震惊。
他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我拍倒:“李主簿,先前是本将有眼无珠!你这诗词,今天可是立了大功!”
我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笑道:“主将过奖,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能护得住粮草就好。”
王君廓哈哈大笑,声音震得火星四溅:“雕虫小技?这要是雕虫小技,本将的传令兵就是摆设!”
他当即下令:“传我命令,以后李主簿的‘诗烟花’,就叫‘太白信号’!边军全体学习,以后传递警讯全用这个!”
士兵们齐声应和,欢呼声在荒原上回荡。
陈武凑过来,偷偷竖起大拇指:“李主簿,您这可是一战成名了!” 我无奈耸肩,这成名来得倒有些突然。
次日清晨,节度使府的军议厅气氛凝重。
王君廓坐在主位,眉头紧锁。
“崔家胆子太大了,竟敢派私兵劫粮!” 他拍着桌子,酒盏都震得跳起来,“若不是李主簿,西州军寨的弟兄们就得饿死!”
副将们个个怒目圆睁,骂声不绝。
“主将,当务之急是防备崔家后续的动作。” 我开口说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军议,但文气在体内沉稳流转,我丝毫不怯场。
“粮草押送不能再走常规路线,而且军情传递必须加密,防止被崔家截获。”
王君廓点头:“李主簿有何高见?尽管说!”
我取出纸笔,写下四句诗:“烽烟连朔漠,粮草渡流沙。浊族窥边寨,军情急似麻。”
指着诗句解释:“每句首字连起来是‘烽粮浊军’,这就是藏头诗。斥候传递军情时,把关键信息藏在诗句里,就算被截获,不懂诀窍也看不懂。”
王君廓接过诗稿,反复翻看,眼中越来越亮:“好主意!”
副将们纷纷附和,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敬佩。
正议着,卫兵押着一个俘虏进来。
那俘虏是崔家私兵的小头目,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依旧嘴硬。
“崔家为何要劫粮?” 王君廓厉声喝问。
俘虏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我走到他面前,文气凝聚成针,轻轻刺入他的眉心:“不说?文气入脑的滋味,可比挨打难受多了。”
感受到这种滋味的不好受,俘虏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没撑多久就松了口:“是…… 是崔家主的命令,要把粮草劫走,送给浊族!”
这话一出,满厅皆惊。
王君廓猛地站起来,腰间的佩刀 “呛啷” 出鞘:“狗娘养的!通敌叛国!”
我按住他的手臂,沉声道:“再问问浊族的情况。”
“浊族主力已经在准备往这边进攻了!”
俘虏颤抖着说道,“他们有件圣器叫‘黑幡’,能吸收文气,你们的诗词文气…… 根本没用!”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厅内的怒火,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黑幡能吸收文气?那我们在战场的文修岂不是成了摆设?
我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暗。
桌上摆着纸笔,我却迟迟没有动笔。
黑幡吸收文气,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对手。难道诗词真的没用了?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案上的诗稿。
我想起荒原上的流民,想起坚守的士兵,想起上官婉的嘱托,文胆突然在胸口发烫。
指尖文气涌动,在纸上写下 “反制诗” 三字,想要不被那黑幡影响,就得想出反制的方法。
想了很久都没有一个突破口,发烫的文胆像是有了感应,漂浮在眼前的文胆上浮现‘破邪’二字。
看着文胆上浮现的文胆二字,就像指路的明灯,驱散了心中的迷茫。
我盯着那两个字,突然笑了。
浊族的黑幡能吸收文气又如何?
终究是妖邪,只要是妖邪作祟,就有方法能破之。
窗外的月牙重新露出脸,银辉洒文胆上,“破邪” 二字愈发清晰。
陇西的夜依旧寒冷,但我的心中却燃起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