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枯叶,扑在静澜居的朱漆窗棂上,簌簌作响。
沈如晦正临窗理着一方素色绣帕,指尖划过帕角暗绣的寒梅纹,那是母亲沈如懿留给他的旧物,梅蕊处藏着的“梅花印”早已寻得,此刻指尖摩挲的触感,倒像是母亲残留的温度。她身着一袭月白绣暗纹的褙子,墨发仅用一支玉簪绾起,身着素衣却丝毫不减眉宇间的清冽果敢。
“王妃,影卫递来密信。”
贴身丫鬟阿檀轻步而入,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神色凝重。阿檀是沈如晦亲手挑选的人,沉稳细致,比起已故的阿梨,更多了几分眉眼间的警惕。
沈如晦抬眸,目光掠过阿檀紧绷的下颌线,伸手接过信函,指尖触及那粗糙的牛皮纸,便知是忠义军那边传来的消息——那是沈家旧部暗中集结的势力,也是她如今在这深宅大院、波诡朝堂中,为数不多能全然信赖的力量。
她指尖用力,火漆应声而裂,抽出里面卷着的密纸,墨字如铁,字字扎眼。
“忠义军已查清,皇后外戚残余藏于京郊雾隐庄园,密谋待我生产之日,发动宫变。”
沈如晦低声念出,声音平静,眼底却骤然翻涌进寒涛。皇后虽死,但其党羽仍在,更遑论她与北狄皇子的私生子刘宸尚在宫外,这盘棋,终究还没下到尽头。
阿檀听得浑身一震,屈膝道:“王妃,此事非同小可,需即刻告知王爷!”
沈如晦颔首,将密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才缓缓道:
“备车,去见王爷。”她深知,此事仅凭忠义军不够,萧珣暗中布防的武力,才是破局的关键。
靖王府书房内,萧珣正临案翻阅卷宗,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清俊,只是眉宇间惯带着几分病气的慵懒,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这是他多年来对外营造的“活死人”假象,只为避开皇帝的猜忌,暗中积蓄力量。听得门外脚步声,他抬眸,见沈如晦进来,眼底的疏离瞬间散去几分,添了些不易察觉的柔和。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秋风凉,仔细着了寒。”
萧珣开口,声音温润,带着刻意放缓的语速,像是体弱之人寻常的模样。
沈如晦走到案前,目光落在他微白的指尖,想起他暗中布局的果决,心头微动,却未点破,只沉声道:“王爷,有紧急密报。”
萧珣放下手中的狼毫,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示意她继续,影卫早已悄然退至门外,守住了四方。
“忠义军传来消息,京郊雾隐庄园,藏着皇后外戚的残余势力。”
沈如晦直言,目光紧盯着萧珣的眼睛,
“他们密谋,要在我生产之时,发动宫变。”
萧珣的指尖一顿,面上的慵懒瞬间褪去,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快得让人捕捉不到,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病弱模样,只是声音冷了几分:“皇后已死,这些人还敢兴风作浪?”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为皇后报仇。”沈如晦垂眸,语气笃定,“是为了刘宸,为了北狄。”
萧珣闻言,眸色深了深。皇后与北狄皇子的私情,以及那个私生子刘宸,他早已查清,只是碍于皇帝的态度,未曾贸然动手。如今这些残余势力敢如此猖狂,想必是得了北狄的暗中支持。
“你打算如何?”
萧珣抬眸看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更多的却是信任。自从沈如晦嫁入王府,她的冷静果敢,早已让他刮目相看,那份藏在柔弱外表下的坚韧,更是让他暗生情愫,只是这份心思,他暂且只能藏在心底。
“忠义军已暗中监视雾隐庄园,但兵力不足,恐难应对突发状况。”
沈如晦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我今日来,是想请王爷动用暗中布防的力量,提前部署,瓮中捉鳖。”
萧珣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几分纵容:
“你既开口,本王自然应允。”
“多谢王爷。”沈如晦颔首,正要转身,却被萧珣叫住。
“等等。”萧珣起身,步伐看似缓慢,却稳稳地走到她面前,伸手递过一件素色披风,“外面风大,你如今身子不便,仔细保暖。”
沈如晦看着他递来的披风,指尖触及那柔软的面料,心头一暖,抬眸看向他,却见他目光温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她轻声道:“王爷费心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的安危,便是王府的安危。”萧珣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郑重,“宫变之事,本王会亲自安排,你无需忧心,安心养胎便是。”
沈如晦接过披风,披在肩上,暖意顺着面料蔓延开来,驱散了秋夜的寒凉。她看着萧珣清俊的眉眼,想起他多年装病的隐忍,想起他暗中为她做的诸多事情,心头微动,轻声道:“王爷的身体,也需好生保重。”
萧珣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温柔:“本王知道。”他顿了顿,补充道,“影卫会随时向你汇报部署进度,有任何情况,你随时找我。”
“好。”沈如晦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萧珣仍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眷恋,她心头一跳,快步走出了书房。
书房内,萧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病气瞬间褪去,眼底满是锐利。他转身对门外沉声道:“影卫。”
“属下在。”影卫推门而入,单膝跪地。
“即刻传令,调动暗卫营半数兵力,暗中包围雾隐庄园,密切监视园内动静,不可打草惊蛇。”萧珣语气冷冽,“另外,让人查清庄园内的布防,绘制地形图,三日内呈给本王。”
“是。”影卫领命,正要退下,又被萧珣叫住。
“叮嘱下去,务必保护好王妃的安全,静澜居周围,加派三倍人手巡逻。”萧珣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属下明白。”影卫应声退去。
萧珣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眸色深沉。皇后外戚残余,北狄势力,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刘宸,这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他抬手抚上心口,那里藏着对沈如晦的情愫,他会护她周全,护她顺利生下孩子,更会护这大靖的安稳——哪怕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与此同时,静澜居内,沈如晦正对着一盏孤灯出神。阿檀端来一碗温热的银耳羹,轻声道:“王妃,喝点羹汤暖暖身子吧。”
沈如晦接过羹汤,暖意顺着瓷碗传到指尖,却驱不散心头的凝重。她知道,这场宫变的阴谋,只是冰山一角,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但她不怕,有萧珣的支持,有忠义军的助力,她定能护住自己,护住孩子,更能为沈家洗刷冤屈,让那些作恶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阿檀,你去库房取些伤药来。”沈如晦忽然开口。
阿檀一愣,随即应声:“是,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沈如晦摇头,“王爷近日处理事务劳累,恐身子吃不消,你把伤药送去,就说是我让给王爷的。”她想起萧珣看似病弱的模样,心头终究是放不下。
阿檀会意,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阿檀离去的背影,沈如晦端起银耳羹,轻轻抿了一口,甜意漫在舌尖,却不及心头那一丝悄然滋生的暖意。她知道,她与萧珣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夫妻,他们是盟友,是彼此的依靠,这份情谊,会在这场波诡云谲的权谋斗争中,愈发深厚。
夜色渐深,京郊的雾隐庄园内,一片静谧,却暗藏杀机。庄园深处的一间密室里,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围坐在一起,为首的是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正是皇后外戚的残余头目,沈威。
“沈大人,靖王妃生产之日,便是我们动手之时,北狄那边已经答应,会派兵力暗中相助。”一个手下低声道。
沈威冷笑一声:“哼,萧珣那个‘活死人’不足为惧,沈如晦一个妇人,纵使有几分手段,也翻不了天。待我们攻入皇宫,扶持小皇子刘宸登基,到时候,这大靖的江山,就是我们的了!”
“大人英明!”手下们纷纷附和。
沈威眼底闪过一丝贪婪:“沈家当年毁在我手中,如今沈如晦这般境地。等宫变成功,我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殊不知,此刻的靖王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们自投罗网。而沈如晦与萧珣,也正静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准备给这些残余势力,致命一击。
风,似乎更冷了,吹动着京郊的荒草,也吹动着朝堂与王府间,那紧绷的弦。一场关乎生死、关乎皇权、关乎家国的较量,即将在沈如晦生产之日,拉开帷幕。而沈如晦与萧珣,这对在权谋中相互扶持、暗生情愫的夫妻,也将在这场较量中,携手并肩,迎接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