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航空球馆的客队更衣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的嗡嗡声。汗水、消毒水、还有一股子难以言明的失败的味道混杂在空气里。
李特把毛巾搭在头上,背靠着冰冷的储物柜,一动不动。耳朵里还在回响着终场哨声响起时,新泽西球迷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98比90,篮网赢了。4比2。他们的赛季,结束了。
这场球打得憋屈。步行者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野兽,拼尽了最后一颗子弹。阿泰斯特膝盖绑着厚厚的绷带,还是嗷嗷叫着往内线冲,跟马丁肌肉撞肌肉,砰砰作响。小奥尼尔在内线跟穆托姆博和马丁轮番角力,每一次卡位都像在摔跤。老米勒跑了不知多少个掩护,试图找到一丝投篮空间。
李特自己呢?他觉得自己像只没头苍蝇。想学基德那样掌控节奏,却发现对方的防守密不透风;想扮演艾弗森那样的孤胆英雄,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差那么一点决心和运气。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回合,第四节追分的时候,他晃开了基特尔斯,中距离有那么一瞬间的空档,他却犹豫了,多运了一步球,机会瞬间消失,最后只能把球甩给被严防死守的米勒。
“妈的……”阿泰斯特狠狠一脚踢在柜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打破了更衣室的死寂。“就差一点!就差他妈的一点!”
没人接话。差一点?G5主场输1分是差一点,但今晚,他们是被更稳定、更老辣的球队堂堂正正击败的。基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菜鸟们,欢迎见识一下真正的东部之王。
伊赛亚·托马斯教练挨个拍了拍队员的肩膀,走到更衣室中央,声音有些沙哑:“抬起头来!伙计们!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没人能指责我们不够努力!这个赛季,我们打出了印第安纳的骨气!回去好好休息,下个赛季,我们卷土重来!”
话是这么说,但更衣室里的沮丧和失落,浓得化不开。
第二天,NbA头条被两条新闻占据:“篮网4-2淘汰步行者,连续第二年闯入总决赛!”“圣安东尼奥马刺4-2攻克达拉斯,与篮网会师总决赛之巅!”
邓肯对穆托姆博,基德对帕克,这将是又一场防守绞杀。但这一切,暂时与印第安纳步行者无关了。
李特回到了布卢明顿的家里。赛季结束,突然闲下来,让他有点无所适从。训练馆还是照常去,但少了那种针锋相对的目标感,总觉得空落落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看着东部决赛的录像,尤其是输掉的那几场,看着自己在关键时刻的犹豫和失误,越看心里越堵。
李建国把儿子的郁闷看在眼里。这天晚饭后,他没像往常一样钻进书房搞他的物理模型,而是晃悠到李特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个信封。
“喂,小子,别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李建国用信封敲了敲门框,“赛季结束了,天又没塌下来。”
李特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爸,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们那套把球扔进框里的学问,”李建国走进来,把信封扔在桌上,“但我懂怎么让人从牛角尖里钻出来。给,拿着。”
李特疑惑地拿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张纸质门票。
一张,印着“At&t center, San Antonio”,另一张,印着“continental Airlines Arena, East Rutherford”。
是总决赛的门票!
“爸,你这……”李特愣住了。他爸一个大学教授,怎么路子这么野?
李建国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小得意:“哼,你以为你老爸整天就在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当年在印第安纳大学,我们实验室跟圣安东尼奥那边有个合作项目,带我的老教授现在在马刺管理层挂了个闲职。至于新泽西……你妈以前的一个学生,现在在篮网公关部。弄两张票,还是后排的,问题不大。”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去吧,别在家里憋着了。去看看最高水平的对决是什么样子。不是让你去学战术,是去看看那些站在顶端的家伙,在那种压力下是怎么打球的。就当……散散心。”
李特看着手里的两张票,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老爸的用意。
最终,他背上简单的行囊,先飞去了圣安东尼奥。At&t中心的气氛热烈而……有点沉闷。马刺的打法太严谨,太团队,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一点点磨碎了篮网的反抗。邓肯稳定得像块磐石,面无表情地拿下32分20篮板6助攻的准三双数据,帕克和吉诺比利这两个国际球员,像两把妖刀,时不时捅篮网一下。篮网这边,基德拼尽了全力,但独木难支。马刺赢了,大比分1比0领先。
看完比赛,李特没有停留,直接飞往了新泽西。大陆航空球馆,这个刚刚送走他们步行者的地方,气氛截然不同。G4这里是篮网第二个主场,球迷们声嘶力竭,试图给主队注入能量。比赛也比圣安东尼奥那场好看多了,对抗激烈,节奏飞快。基德27分8篮板10助攻,串联全队,自己也能得分。马丁在内线翻江倒海,杰弗森不断冲击篮筐。
77比76。总决赛总比分2比2。
看着邓肯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基德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无奈,李特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超级巨星……就是在球队最需要分数的时候,能用任何一种看似不合理的方式,把球放进篮筐的人。邓肯做到了,而他们步行者,在需要这种进球的时候,没有这样的人。
比赛结束,人群开始退场。李特随着人流走出球馆,新泽西的夜风带着点凉意。他原本的计划是看完这场球就回家,继续他那“深刻”的反思。但站在球馆外的广场上,看着周围喧闹散去后逐渐冷清的街道,他忽然不想就这么回去了。
回家干嘛?对着录像带继续自责吗?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不少美金。鬼使神差地,他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
“去哪儿,伙计?”司机是个胖乎乎的黑人大叔,车里放着吵闹的嘻哈音乐。
李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
“纽约。曼哈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