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港城的夜色显得格外宁静。
海风温柔地吹过半山,树叶沙沙作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很快被山林的寂静吞没。
晏明洲没有去公司处理最后的收尾工作,也没有去应酬那些得知他要赴京特意前来攀关系的港城商人。
他独自一人待在别墅二楼的书房里,书房的窗户敞开着,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吹动了书桌上摊开的文件。
书桌上放着两台老式的打印机,旁边堆着厚厚的打印纸,两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还带着油墨的余温,散发着淡淡的纸张清香。
第一份文件是《日本半导体产业发展脉络与未来风险预判》,里面详细记录了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崛起历程。
从 60 年代通过技术授权从美国引进芯片制造技术,到 70 年代成立VLSI 技术研究组合集中攻关,再到 80 年代初在 dRAm 内存芯片领域实现技术突破,凭借成本优势对美国企业发起毁灭性冲击,抢占全球近 80% 的市场份额……
晏明洲结合自己前世的记忆和系统提供的庞大数据库,不仅梳理了日本半导体的核心技术壁垒、主要企业如东芝、日立、NEc的布局,还精准地指出了其致命弱点,过度依赖美国技术授权、国内市场狭小、缺乏自主创新能力。
最后,他更是大胆预言,未来十年内,日本半导体产业将因触动美国核心利益遭到美国通过广场协议、301 调查等手段的精准打击,最终从巅峰跌落,失去全球竞争力。
另一份文件《苏联当前经济与政治局势分析及未来走向预判》则更加惊世骇俗,文件中,晏明洲用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冷静笔触,剖析了这个屹立在世界北方的红色帝国的致命问题。
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导致物资匮乏,沉重的军备竞赛拖垮了国民经济,高层愈演愈烈的政治斗争让政策失去连贯性,民族矛盾尖锐却得不到有效解决……
最后,他毫不避讳地写下了一个足以震动世界的预言,这个庞大无比的帝国极有可能在未来十年内走向全面解体,届时将引发大规模的国有资产流失、地缘政治真空,甚至可能导致核武器扩散风险。
这两份报告,任何一份在当下的 1983 年都足以被称之为国之重器,它们不仅梳理了关键产业和国家的发展脉络,更精准预判了未来的重大风险,对于正处于发展关键期的华国而言,价值无可估量。
这是晏明洲为这次京城之行准备的最特别,也是最贵重的 “礼物”。
不是金钱,不是资源,而是能帮助国家规避风险,抓住机遇的信息。
深夜十一点,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陈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的手上捧着两个用最高保密等级材料制作的文件袋,袋子是深蓝色的,袋口还贴着印有特殊防伪标识的封条,每个封条上都有唯一的编号,无法伪造。
“老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激动,“您要的礼物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文件袋做了防窃听防篡改处理,里面还放了防潮剂确保文件安全。”
晏明洲点了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红色的火漆,还有一枚刻着 “晏” 字的印章。
他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两份报告分别装入两个文件袋,然后用打火机加热火漆,待蜡油融化后均匀地滴在文件袋的封口处,最后用印章重重一按,一个清晰的 “晏” 字印在蜡油上,牢牢封住了袋口,只要有人打开,火漆就会损坏,无法复原。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对抗山田财团的金融绞杀、组建新院线联盟、布局海外资产……
现在,最后的拼图终于完成。
赴京的准备已经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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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启德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像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着地面,空气中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地面的水泥地还沾着细小的露珠。
梁家辉、陈松林、张彻行、王老板、李老板……
几乎所有新院线联盟的核心成员都亲自赶来为晏明洲送行。
他们穿着正式的西装,还带着未睡醒的疲惫,却都早早地到了停机坪,脸上写满了担忧。
“明洲,到了那边,凡事多加小心,千万别冲动。” 梁家辉走上前替晏明洲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像一个叮嘱孩子远行的老父亲,“京城不比港城,规矩多,遇到拿不准的事多听少说,实在不行就联系我们,港城这边有我们盯着,联盟不会出问题。”
他还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塞到晏明洲手里,“这里面是我让家里阿姨煮的皮蛋瘦肉粥,你路上吃,垫垫肚子。”
“晏先生,我们等您回来!” 陈松林也重重地握了握晏明洲的手,手心满是汗,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您放心去,联盟的排片、影院的升级,我们都会按照您制定的计划推进,绝不让您分心!”
张彻行则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护身符塞进晏明洲的风衣口袋里,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我在黄大仙庙求的,保平安的,你带着图个吉利。”
晏明洲笑着和他们一一拥抱告别,感谢他们的关心。
在众人充满复杂情绪的目光注视下,他转身走上舷梯,黑色的风衣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那架喷涂着寰宇星娱标志的湾流私人商务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缓缓滑向跑道,然后猛地加速昂首冲入云霄,朝着那个神秘而威严的北方天空飞去。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飞行变得平稳起来,机舱内的颠簸几乎消失不见。
晏明洲坐在那张舒适宽大由意大利真皮包裹的航空座椅里,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打开舷窗的遮光板,看着窗外那片一望无际翻涌的云海。
他的对面,王虎正坐得笔直,他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绒布,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熊猫牌收音机的黑色仪器,那是团队的核心通讯设备,经过特殊改装能接收加密信号。
仪器的天线被他轻轻抽了出来,在机舱柔和的灯光下闪着些许幽蓝的金属光泽,显然不是普通的收音机零件。
晏明洲看着窗外那片广袤无垠的云海,心里清楚自己这次去的地方不是龙潭,亦非虎穴。
但这场决定着他自己命运,也决定着整个新院线联盟未来走向的博弈,将是一场真正的考验。
飞机的高度持续下降,窗外的云海像被北风撕碎的棉絮渐渐稀薄,底下的华北平原终于露出全貌,没有港城密集如积木的摩天楼,只有低矮规整的灰色屋顶连绵成片,瓦片层层叠叠,间或夹杂着几块翻耕过的褐色土地,像大地皲裂的纹路。
笔直的马路纵横交错,把这座古老的城市切成一个个严肃的方块,路边的白杨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的天空,枝桠间还挂着没来得及清理的旧灯笼,偶尔能看到墙上刷着抓革命,促生产的红色标语,字迹有些褪色,却依旧透着庄重,连风里都裹着北方干燥厚重的气息,吹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