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脑子里过流程:先蹲在 “剑架” 前,演发现断剑的慌乱,眉头要皱起来,嘴要微张,再侧耳听 “脚步声”,肩膀要绷紧,接着左腿后撤半步,重心下沉,做好翻滚准备,膝盖要贴地,翻滚时要注意角度,确保 “撞翻烛台” 的动作自然,得发出 “哎呀” 的声音,最后躲在 “桌下” 时,要捂住嘴,眼睛要往 “门口” 瞟,突出紧张感。
三分钟很快就到了,张彻行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耐烦,“准备好了就开始,别浪费时间。”
“好!” 陈港生赶紧站起来,走到摄影棚中间的空地上。
他先弯腰,双手虚握成捧着剑的姿势,手指轻轻摩挲 “剑刃”,眼神专注得像真在检查桃木剑。
当 “看到” 剑断口时,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嘴张成 “o” 型,右手下意识地往后缩,像是被断木刺到,身体也跟着往后退了半步,脚边的影子都透着慌乱。
“完了完了……” 他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发颤,还伸手去拼断剑,手指抖得厉害,指尖碰在一起又弹开,“师父要是知道…… 肯定饶不了我…… 用戒尺抽手心,上次抽得我三天握不了筷子……”
就在这时,他突然顿住,耳朵往 “门口” 方向凑了凑,肩膀瞬间绷紧,像被人拎住了后颈。
接着,他左腿猛地向后撤,膝盖几乎贴地,左手撑在地上,掌心扣住地面稳住重心,肩背先发力,身体像团影子似的往侧前方翻滚。
翻滚时他特意控制了角度,后背擦过地面时还顺势用右脚尖勾了一下想象中的烛台,同时嘴里发出 “哎呀” 一声轻呼,眉毛拧成一团,演足了 “不小心撞翻东西” 的慌张。
最后,他稳稳地躲到桌下,蜷缩着身体,双手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往门口 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胸口的起伏变得又浅又快,仿佛真怕被师父发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卡顿,后背的汗浸湿了 t 恤,贴在身上凉凉的,可他完全没在意,所有注意力都在角色里,连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挡住眼睛都没工夫撩。
表演完,陈港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站在原地紧张得耳朵发烫,像被火烧似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等着批评,却没听到声音。
黄景推了推眼镜,手里的笔在剧本上快速写了几笔,抬头和张彻行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亮了。
何琮蝶对着他点头,嘴角的梨涡更深了,还悄悄竖了个大拇指,晏明洲也微微坐直了些,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赞许。
“以前练过动作戏?” 张彻行先开口,眉头松了些,语气也缓和了,“翻滚时肩背卸力做得不错,撞‘烛台’时的表情也自然,没像其他新人那样只会乱喊。”
陈港生赶紧点头,声音有点激动,语速也快了些:“是的,昨晚我在巷子里练了一晚上!黑哥教我动作戏要‘顺惯性,别硬抗’,还帮我纠正了翻滚的角度,一开始我总用膝盖着地,他有纠正我,后来练到后背都磨红了才找对感觉!”
“黑哥?哪个黑哥?” 黄景抬头问,手里的笔停在纸上,镜片反射着灯光。
“就是片场的场务黑哥,他以前演过武行,胳膊上有个刀疤,说是拍跳楼戏时摔的。” 陈港生解释道,眼神里带着点感激,嘴角也翘了起来,“他说我要是想演好,动作戏必须练扎实,不然演出来像跳梁小丑,观众看了会笑,但不是因为戏好笑,是因为我演得差。”
晏明洲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懂得找前辈请教,还肯下功夫练,不错。”
他顿了顿,又问,“你觉得刚才这段戏里,最关键的情绪是什么?”
陈港生愣了愣,仔细想想,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是‘怕’,但不是单纯的怕被骂,是怕被师父发现自己闯祸,还想耍小聪明掩盖。就像我小时候打碎我妈最喜欢的花瓶,想藏在弟弟床底下,又怕被发现,躲在门后偷看我妈脸色,又慌又有点侥幸,两种情绪混在一块。”
“说得对。” 黄景忍不住称赞,放下笔,身体挪动了下,“很多新人只演慌,却忘了秋生的机灵,你把两种情绪揉在一块角色就立住了,不是个只会怕的软蛋,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年轻人。”
何琮蝶也补充:“我最喜欢你躲在桌下时的眼神,又怕又贼,像偷了糖的小孩,特别像秋生会有的样子,一下子就记住这个角色了。”
陈港生正想道谢,晏明洲又问:“你觉得喜剧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他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晏明洲,对方的眼神没有不耐烦,只有期待,像在等一个认真的答案。
他想起自己在出租屋镜子前练到脸僵的表情,嘴角都酸了,为了练习滑稽动作,膝盖摔的青紫,晚上只能侧着身睡觉,以前每次演完死尸,别人笑场,自己却偷偷揉着摔疼的腰。
那些日子一点都不好笑,可他却很认真地在做。
“我......我觉得,喜剧可能就是…… 一个很认真的人......在很认真地做一件很傻的事吧。” 他说得不确定,声音有点轻,额前的碎发被他下意识地撩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摄影棚里静了两秒,黄景突然拍了下桌子,声音有些激动:“说得好!喜剧的内核就是认真,很多人只知道扮丑搞笑,涂个大花脸摔个狗吃屎就觉得是喜剧,却忘了认真才是根本,你抓得很透!”
张彻行也点了点头,嘴角悄悄往上勾了勾,虽然很快又压了下去,却没逃过陈港生的眼睛。
何琮蝶笑着说:“你比很多只知道挤眉弄眼的演员懂多了,这股子劲很可贵,不是装出来的。”
晏明洲双腿交叠,声音清晰有力:“秋生这个角色,你拿下了。”
陈港生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耳朵里嗡嗡响,“您…… 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说,秋生是你的了。” 晏明洲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后续行政部会联系你发角色设定和动作戏基础要求,一周后带身份证来剧组报道,先跟着团队熟悉流程,提前练动作戏,别到时候拖进度。”
张彻行也补充了句:“一周后过来,你先练基础的扎马步和翻滚,秋生有不少和僵尸对打的戏,动作得练得更利落点,不然拍的时候 NG 十几次,你自己也累。”
“我知道!我肯定好好练!” 陈港生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对着面试官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几乎贴到腿,“谢谢晏总!张导、黄编剧、何小姐,谢谢你们!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每天多练两小时,保证动作练熟!”
“不用谢我们。” 晏明洲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是你自己的本事,细节里藏着功夫,你没白练。”
陈港生又鞠了一躬,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出摄影棚,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蹦的厉害,连走路都有点飘。
刚出门就看到阿伟在门口等他,眼神焦急地往这边看,来回踱步,鞋尖都快把地面蹭出坑了:“港生!怎么样?过了吗?演得好不好?他们有没有骂你?是不是动作没演好?”
陈港生一把抓住阿伟的胳膊,声音都有点发颤,眼睛亮的吓人,连额角的汗都闪着光:“过了!阿伟,我过了!秋生是我的了!张导还说一周后让我去练动作戏,说我翻滚演得好!”
阿伟愣了愣,随即欢呼起来,一把抱住陈港生,力道大得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激动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你昨晚练到那么晚,后背都磨红了,早该成了!”
陈港生也笑着,眼睛里有点湿,却没掉眼泪,只是用力回抱阿伟,他想起自己跑龙套时,阿伟陪着他在出租屋对戏,连晚饭都忘了吃,自己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时,也是阿伟帮他擦药,还骂他傻,现在终于有了回报,他不是一个人在拼。
两人激动了半天,阿伟才想起自己还没试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有些慌张:“我…… 我等下也要去试镜了,有点怕,万一演砸了怎么办?要是选不上,以后就不能跟你一起拍戏了。”
陈港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肯定,还故意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怕!你肯定行!就像咱们平时练的那样,演文才的时候,你就想自己是个有点憨的师弟,看到僵尸会慌,看到师父会怕,不用装,你本来就憨,一演就像!就算这次没选上大角色也没关系,咱们能进一个组就是缘分,以后在组里互相照应,你给我搭戏,我帮你记台词,总有一天能站在镜头前让别人记住咱们的名字!”
“嗯!” 阿伟用力点了点头,眼里的慌少了些,多了点坚定,“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就按你说的,演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