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剑的金光撕裂空间的瞬间，毕邪闻到的不是预想中的虚无，而是一股淡淡的、类似旧书发霉的味道——那味道裹着尘土的干燥和某种能量腐败后的涩味，钻进鼻腔时，竟让他想起幼时在藏经阁角落翻到的、被虫蛀了一半的《玄门异闻录》。书页上“天地有常，过则为灾”八个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站在一片灰黑色的平原上，脚下的土地坚硬如铁，却带着粉末般的质感，稍一用力碾踩，便化作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深层的、如同焦炭般的基质。那基质泛着金属的冷光，用破界剑挑开一块，断面处能看到细密的、类似血管的纹路，只是里面流淌的“血液”早已干涸，只剩下暗褐色的结晶，折射出死寂的光泽。
天空是铅灰色的，没有太阳，没有星辰，甚至没有风，只有一层厚重的“幕布”悬在头顶，将整个世界笼罩得密不透风。光线仿佛是凭空产生的，均匀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却带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像是寒冬腊月里冻透的铁块，明明看着光洁，摸上去却能刺透骨髓。毕邪运转灵力抵御寒气，却发现灵力在体内流转的速度慢了三成，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钩子，在拖拽着能量的尾巴。
“这里就是死寂世界？”毕邪握紧破界剑，剑柄上的“镇邪”符文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他尝试释放灵力探查四周，指尖凝聚的金色灵力刚离体三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撕扯，最后消融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有意思。”他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能吞噬灵力的世界，倒是头一次见。”
往前走了约莫三里地，平原尽头出现了一片废墟。那些建筑残骸刺破灰蒙的天幕，像一群沉默的巨兽骨架——最高的那座尖塔倾斜着，塔身布满蜂窝状的孔洞，边缘还残留着能量灼烧的焦黑痕迹，显然是被某种狂暴的能量从内部侵蚀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尖塔顶端嵌着的一块暗淡晶石，拳头大小，表面蒙着层灰，却依稀能看出曾经流转的光晕痕迹，那能量强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灵脉核心。
“这些纹路……”毕邪凑近塔身，指尖抚过那些螺旋状的刻痕。纹路走势与玄门的“聚灵阵”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复杂，一层叠着一层，像无数条贪吃的蛇，最终都指向塔尖的晶石——显然，整个塔身都是一个放大了千万倍的聚能阵，目的只有一个：最大限度地抽取能量，再灌注到顶端的核心中。他用破界剑刮下一点纹路的碎屑，碎屑在掌心化作一缕青烟，散发出类似烧电线的焦味。
他沿着尖塔的基座绕行，在一块断裂的石板上发现了刻痕。那不是文字，而是用能量灼刻的图案：起初是一群类人生物围着巨大的能量核心祈祷，他们有着蓝色的皮肤和竖立的瞳孔，表情虔诚，核心周围的光环饱满如朝阳，光环里甚至能看到流转的、类似“灵气”的光点；接着，光环逐渐变成枯竭的灰色，类人生物的表情从虔诚变成贪婪，有人开始用工具凿开核心的外壳，有人则匍匐在核心旁，疯狂地吮吸逸散的能量；最后，画面定格在扭曲的绝望中——有人跪倒在地，双手插进自己的胸腔，像是在掏取什么；有人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蓝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在地上汇成小溪；还有人举着武器冲向核心，却在靠近的瞬间化作飞灰，只留下一点火星，旋即被黑暗吞噬。
“看来这里曾有文明。”毕邪蹲下身，用破界剑挑起石板的一角。石板下露出更多的图案，描绘着这座城市生前的模样：悬浮的车辆在楼宇间穿梭，车轨泛着淡蓝色的能量光带，光带里游动着细小的、发光的生物，像是能量凝结的鱼；高耸入云的建筑外墙流淌着液态的能量河，河面上漂浮着透明的泡泡，泡泡里坐着类人生物，正举杯交谈；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走着，手里举着能自动悬浮的光屏，光屏上跳跃的符号虽不认识，却能看出是某种信息交互——有个小家伙举着光屏追蝴蝶，光屏上立刻浮现出蝴蝶的三维模型，标注着“能量等级：E级，可转化为3单位源能”。
“连孩童都在计算能量价值吗？”毕邪皱眉，指尖划过画面中那个举着光屏的小家伙，“难怪会走到绝路。”
继续深入废墟，他在一处坍塌的建筑里发现了散落的、类似玉简的东西。那是某种透明晶体，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电路，又像是符文，纹路交汇处嵌着细小的金属颗粒，折射出微弱的光。毕邪将灵力凝聚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晶体——这一次，灵力没有被吞噬，反而顺着纹路流淌开来，激活了晶体。
一道全息影像在他面前展开，带着轻微的雪花噪点，像是信号不稳。画面中，蓝色皮肤的类人生物站在巨大的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屏幕上飞快滑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刺眼得很：“源能抽取率99.7%”“空间稳定性下降至临界值（3%）”“警告：死寂因子扩散至第七区，污染指数89%”。控制台周围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危险”字样占满了半个屏幕。
“必须加大抽取力度！”影像中的首领模样的生物嘶吼着，蓝色的皮肤因激动而泛起潮红，他猛地一拍控制台，屏幕震颤了一下，裂纹从角落蔓延开来，“只要拿到最后一块源能核心，我们就能突破宇宙壁垒，占领新的世界！”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手指死死抠着控制台的边缘，指节泛白，“我们的族人快饿死了！没有源能，连呼吸都会消耗生命力，你想让他们眼睁睁地枯竭吗？”
“可是首领……”另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学者的生物推了推滑落的镜片，声音带着颤抖，“源能是世界的基石，就像人的心脏。正常抽取率不能超过60%，超过95%就会引发崩溃！现在死寂因子已经扩散到第三区了，那里的人……”他哽咽了一下，调出一幅全息地图，地图上代表死寂因子的黑色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建筑化作齑粉，生物凭空消失，“再抽下去，整个世界都会变成虚无！我们可以寻找替代能源，我最近发现……”
“闭嘴！”首领打断他，眼神凶狠如刀，“替代能源？等你研究出来，我们早就成了宇宙尘埃！启动‘终末抽取程序’！所有次级核心全部过载，给我榨干最后一丝源能！”他的手掌按在红色按钮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要么占领新的世界，要么跟着这个破世界一起烂掉——选！”
学者生物绝望地摇头，蓝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结成冰晶：“我们可以缩减消耗，我们可以回到农耕时代，我们可以……”
“不可能！”首领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决绝，“我们是高等文明！怎么能退回原始社会！按下按钮，否则我先把你扔进死寂区！”
影像到这里突然中断，晶体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从中间裂开，随即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毕邪捏起一撮粉末，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那不是温度的冷，而是能量彻底湮灭后的虚无感——就像把手伸进了宇宙的缝隙里，感受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他终于明白：这个文明并非天生死寂，而是因为过度消耗作为世界根基的“源能”，才引发了“死寂因子”的扩散——那因子不是外来的敌人，而是世界自我保护的免疫反应，用虚无吞噬一切过度索取的存在，就像人用发烧烧死入侵的病菌。
他继续往前走，在废墟的中心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直径足有百丈，洞壁光滑如镜，倒映着灰蒙的天空，显然是被巨大的能量从内部撕裂而成。坑洞边缘残留着暗红色的结晶，用剑一挑，结晶发出“滋啦”的声响，冒出一缕黑烟，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那是能量核心爆炸时，混杂了无数生灵精血的痕迹。
坑洞底部，躺着一块篮球大小的晶石，通体漆黑，却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是濒死者最后一口气。毕邪放出神识探查，发现这晶石里包裹着一缕纯粹的、未被污染的源能，强度不足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却异常顽固，像是在坚守着某种信念。
就在他靠近坑洞的瞬间，破界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破界”符文亮起，与坑底的晶石产生共鸣，一道金色的光幕从剑身涌出，将他笼罩。
【签到成功】
【检测到文明覆灭核心原因：源能过度消耗】
【获得法则：能量节制】
一股信息流涌入毕邪的脑海：那是关于能量与世界平衡的法则，像一部用血泪写就的教科书。开篇便写着“源能如流水，取一瓢而润田，灌千顷则溃堤”，字迹是用某种发光的液体写成，触之有温，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的体温。
法则里详细记录着如何在利用能量时保留“余地”：灵脉开采需留三成底蕴，让地脉能自然恢复；星核利用需搭配再生阵法，每抽取一份能量，就要种下一颗“能量种子”，待其成熟后反哺星核；甚至连日常修炼的灵力循环，都要遵循“吸七分，散三分”的准则，确保能量能回归天地，形成闭环。
更难得的是，法则里还记载了许多“节流”的智慧：比如用“共鸣法”替代“强行抽取”，通过与能量核心建立精神链接，温和地引导能量，而非暴力掠夺；比如将废弃的能量残渣收集起来，通过“转化阵”提纯，变成可供低阶生物使用的基础能源；甚至连建筑的朝向、门窗的角度，都要考虑如何最大化利用自然能量，减少对源能的依赖。
“原来如此。”毕邪合上眼睛，感受着法则中的智慧，“他们并非不懂节制，只是被生存的恐惧冲昏了头脑，把‘必要’变成了‘贪婪’。”
他走到坑洞边，看着那块仅存的源能晶石。晶石的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始终没有彻底熄灭，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文明最后的挣扎——哪怕只剩一丝能量，也要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也要留下一点教训，警示后来者。
“过度索取，终会被反噬。”毕邪低声自语，破界剑的金光渐渐收敛。他没有碰那块晶石，那是死寂世界仅存的“火种”，或许千万年后，当死寂因子消散，当新的生灵在这里诞生，这块晶石会告诉他们：能量是滋养生命的甘泉，不是毁灭世界的野火。
返程的传送门在他身后打开，带着“能量节制法则”的印记。毕邪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废墟：那些高耸的建筑残骸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沉默矗立，像一座座墓碑，碑上没有名字，只有风穿过孔洞的呜咽，一遍遍地重复着“节制”二字。
回到玄门大世界时，纳木错的湖水正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雪山倒映在水中，像一串白玉念珠；湖畔的经幡随风飘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双手在轻轻叩拜。毕邪站在湖畔，立刻召来玄门最好的石匠，选了一块产自昆仑山脉的整玉青石板，长五丈，宽三丈，厚三尺，石质温润，隐隐有灵气流转——这样的石板能承载灵力，让法则的印记永存。
石匠们用刻刀蘸着混了毕邪精血和纳木错湖水的金粉，将“能量节制法则”一字一句地刻在石板上。毕邪亲自监工，每一个字都要反复核对，确保没有偏差：“灵脉开采，留三成底蕴”“星核利用，种能量之种”“废能回收，循环不息”……刻到最后，他拿起刻刀，在石板最下方添了一行字，笔迹比其他字更深，入石三分：
“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长足；取之无度，用之不节，则短竭。”
石板立在博览会场的中心，刚立好，就吸引了各族使者的目光。
光界使者轻轻抚摸着羽翼上的羽毛，那些原本煜煜生辉的羽毛，最近确实黯淡了些——光界为了维持跨星域传送阵，过度开采星核，导致好几颗恒星提前进入了衰亡期，连带着光界的孩童都要穿着厚重的能量保暖服才能出门。“我们光界的星核开采，确实该放缓了。”他叹了口气，对身后的随从道，“传我命令，暂停第三星域的开采计划，先启动‘星核修复阵’，让那些老恒星喘口气。”
机械族代表推了推眼镜，在记录板上写下“能量循环系统研发计划”，又补充了一行“三个月内拿出废弃能量转化方案”。他的机械臂上还沾着油污，那是昨晚拆解废弃能量核心时蹭到的——机械城每天产生的废弃能量，足够一个小型部落用十年，以前都当废料扔了，现在想来，竟是暴殄天物。
妖族少主扛着一把比他还高的巨斧，挠了挠头，对身后的族人说：“回去把猎场划一半出来，建个繁育园。以后猎妖兽要按‘留三去一’的规矩来，怀孕的母兽绝对不能碰——我可不想以后只能对着石头练斧法。”他腰间挂着的妖兽牙串，每颗牙上都刻着“惜生”二字，那是他刚让工匠刻的。
毕守拉着毕玄的手，仰着小脸指着石板上的字问：“哥哥，这就是那个死掉的世界告诉我们的话吗？”她刚从光界回来，袖口还沾着星尘，那些星尘原本该在恒星周围闪耀，却因为过度开采，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落在她袖口时，已经失去了温度。
毕邪点点头，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片土地。他想起死寂世界里那块仅存的源能晶石，忽然觉得，或许所有文明的结局，早在选择“索取”还是“节制”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前者是饮鸩止渴，后者才是细水长流。
湖风拂过，吹动石板上的符文，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着这个世界。远处的转经筒转动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与石板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曲关于守护与平衡的歌谣。
几日后，各族都传来了新的消息：
——光界的“星核修复阵”启动当天，三颗衰亡的恒星重新亮起了微光，光界的孩童第一次脱下保暖服，在阳光下追逐嬉戏；
——机械族的废弃能量转化方案试运行成功，第一缕转化后的清洁能源点亮了蛮荒区的灯塔，那里的人们终于不用再靠燃烧灵木取暖；
——玄门的“灵脉休养区”里，原本枯竭的地脉冒出了新的灵泉，泉眼周围长出了罕见的“回春草”，据说能治愈能量失衡引发的病症；
——妖族的繁育园里，第一只小妖兽诞生了，浑身毛茸茸的，刚出生就对着太阳打了个喷嚏，喷出的小火花落在草地上，竟长出了一片嫩苗。
毕邪站在青石板旁，看着各族使者在石板前驻足、记录，甚至有人对着石板躬身行礼。他忽然注意到，石板上的金粉字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那些光缓缓流淌，渗入地下，与玄门的地脉相连——这法则不仅刻在石板上，更要融入世界的肌理。
夕阳西下，纳木错的湖水被染成了金红色，青石板上的金粉字在余晖中闪着光，像一串不会熄灭的灯。毕邪伸手抚过石板，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那是玄门大世界的温度，是充满希望的温度，与死寂世界的冰冷截然不同。
“这一次，我们不会走错路。”他轻声说，仿佛在对自己承诺，又仿佛在对那个已经逝去的死寂文明说。
湖风再次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润和经幡的气息，石板上的文字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
“会的，我们都会走在正确的路上。”
夜色渐深，博览会场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围绕着青石板，形成一圈温暖的光带。各族使者离去时，都带着郑重的神色，像是捧着无形的火种。毕邪站到夜深，直到月光洒满石板，才转身离去。破界剑在鞘中轻轻嗡鸣，像是在与石板上的法则共鸣，那声音里没有了初入死寂世界时的凝重，只有一种踏实的、向着未来的笃定。
他知道，一个文明的存续，从来不是靠掠夺和征服，而是靠对自然的敬畏、对平衡的坚守。就像纳木错的湖水，既要接纳雪山的融水，也要滋养岸边的生灵，还要汇入江河，回归大海——唯有循环不息，方能生生不息。
石板上的“节制”二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像是在说：真正的强大，不是拥有无尽的能量，而是懂得与世界温柔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