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王超开放部分权限后，林小溪度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王超没有再来找麻烦，张莉依旧笑容可掬，项目推进看似顺利。但小溪心底那根弦从未放松，她养成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下班前，必定仔细核查一遍数据库的访问日志。
这天晚上，她照例点开日志管理系统，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一行行记录。大部分访问都正常，来自她团队成员和几个有授权的高管，时间也都在工作时间。然而，当她的视线扫过几个深夜时间段的记录时，手指顿住了。
有几个访问请求，时间戳显示在凌晨一两点，访问的Ip地址经过了几层跳转伪装，来源地显示混乱，但最终指向的权限接口，正是她开放给王超的那部分非核心数据区。这些访问动作很轻，试图抹去完整的访问路径，像是幽灵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摸索。
不是团队成员，更不是她自己。
王超？他会在深夜亲自查看这些数据吗？
还是……别人，通过某种方式，利用了这个权限缺口？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的直觉是对的，授权果然带来了风险。他们不是在“查看”，他们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她没有声张，甚至没有立刻去找顾言琛。她只是立刻行动起来，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小兽，开始加固自己的巢穴。她秘密地、定期地将自己所有的操作记录、关键邮件的本地备份、以及核心数据模型的阶段性快照，加密存储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离线硬盘里。同时，她更加仔细地清理自己每一次访问的痕迹，确保不给对方任何反向追踪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她在加密的私人日志文档里，郑重地敲下一行字：
【幽灵出现，目标明确。他们在找什么？】
合上电脑，窗外已是夜色深沉。她感到一种孤军奋战的疲惫，但更多的是被侵犯领地后的愤怒和警惕。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顾言琛。
看着那个名字，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自从那晚他发来那条意味不明的晚餐邀约短信后（她以加班为由婉拒了），两人除了必要的工作邮件，几乎没有私下的联系。他像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又或者，那晚的短信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声音尽量平稳：“顾总？”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背景很安静，似乎他也在办公室：“还没下班？”
“正准备走。”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嗯。”他应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磐石’项目下周要与技术部有个关键接口讨论会，有些细节，我想提前跟你碰一下。”
又是工作。小溪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淡淡的失落。“好的，顾总。您看是明天上班时间……”
“现在方便吗？”他打断她，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我还在公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办公室，或者我去你那边？”
现在？晚上十点？讨论工作？
小溪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 timing 却透着不寻常。他是真的为了工作，还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见她？
各种猜测在她脑中翻滚，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听筒里传来他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方便的。”鬼使神差地，小溪脱口而出，“我……我去您办公室吧。”
“好。”他干脆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小溪看着黑掉的屏幕，愣了几秒。然后，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桌面，拿起笔记本和笔，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间位于顶楼、象征着权力与距离的总裁办公室。
站在厚重的木门外，她再次深呼吸，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沉稳。
她推门而入。
顾言琛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没有文件，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似乎刚结束一场电话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在看到她进来时，那疲惫仿佛瞬间被驱散了几分，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
“顾总。”小溪站在办公桌前，保持着下属该有的距离。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小溪依言坐下，将笔记本放在腿上，摆出准备讨论工作的姿态。
顾言琛却没有立刻进入正题。他拿起咖啡杯，轻轻晃了晃，目光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最近项目压力很大？”
小溪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还好，能应付。”
“要注意休息。”他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谢谢顾总关心。”小溪低声应道，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升腾起来。他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接口讨论会的议程，周铭应该发给你了。”他终于将话题引回“正事”，“技术部那边可能会在数据实时同步的效率上提出挑战，我们需要提前准备好应对方案。”
他开始条理清晰地分析技术部可能提出的问题，以及市场部这边需要坚持的底线和可以妥协的空间。他的思维敏捷，逻辑清晰，每一个点都切中要害。
小溪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关键信息。抛开私人情感，她不得不承认，在工作上，他是一个极具魅力和能力的领导者。和他讨论问题，总能让她学到很多，也更容易抓住核心。
讨论持续了将近半小时。期间，他偶尔会问她的看法，倾听时目光专注，让她感觉自己是被重视的。
当最后一个要点讨论完毕，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顾言琛向后靠在椅背上，放松了姿态，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次带上了几分探究：“除了工作，最近……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小溪的心猛地一跳。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关于那些异常的访问记录？
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有关切，有询问，但并没有逼迫。她张了张嘴，几乎要将“幽灵”的事情和盘托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一些可疑的访问记录就指控部长级别的高管，太冒险了。而且，她不确定，他是否会完全站在她这边。毕竟，王超是公司的老人。
“没有，一切正常。”她最终选择了隐瞒，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顾言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让小溪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时，他却忽然移开了视线，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轻轻啜了一口。
“没有就好。”他放下杯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如果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或者……觉得哪里不对劲，记得告诉我。”
这句话，像是一句承诺，又像是一句提醒。告诉她，他在这里，可以是她的依靠。
小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带着一丝暖意。她点了点头：“嗯，我会的，顾总。”
“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他站起身，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拿起内线电话吩咐了下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小溪心里五味杂陈。他明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没有逼问，只是给了她一个隐晦的承诺和切实的关怀。这种克制又细心的守护，比任何直白的追问都更让她心动，也更让她……不知所措。
下楼，坐上他安排的专车。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脑海里回放着今晚的一切。他工作时的专注，他询问时的关切，他最后那句“记得告诉我”，以及他看似随意却不容拒绝的安排……
顾言琛。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三年前狠心推开我，三年后，又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地重新靠近。
我该相信你吗？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小溪道谢下车，走进楼道。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仿佛看到远处街角，有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启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那是……他的车吗？他让司机送她，自己却……一直跟在后面？这个念头让她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