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梭的速度被陈旭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天光的细微银线,向着昆仑山脉那最为神秘、也最为危险的龙脉核心区域疾驰。
越往深处,周遭环境越发蛮荒原始。巍峨的雪峰如同利剑直插苍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冰裂峡谷,空气中弥漫的灵气虽然浓郁,却驳杂混乱,夹杂着各种狂暴的冰寒之气、地脉煞气,甚至是一些沉睡古老生物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寻常武者乃至低阶修士在此,恐怕寸步难行,瞬间就会被恶劣的环境撕碎,或被潜伏的异兽吞噬。
陈旭周身星辉流转,形成一道稳固的护罩,将外界的一切混乱能量隔绝。他神识全开,如同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路径与潜在的危险。丹田内的寰宇星盘持续传来一阵阵愈发清晰的悸动,如同归家的游子感应到了故乡的呼唤,那悸动中蕴含的悲伤与愤怒也越发明显,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湮灭的历史。
根据司徒钟提供的大致方位,以及星盘的隐隐指引,半日后,一片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在陈旭眼前。
那是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山涧,仿佛整片山脉被天外巨力硬生生劈开。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万仞绝壁,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幽蓝玄冰。涧口处,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扭曲迷雾,神识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干扰、削弱。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迷雾之外,靠近涧口的区域,空间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感,隐约可见一道道细微的、漆黑的空间裂缝时隐时现,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这里,便是陨星涧的入口,也是阻隔了无数探险者的天堑。
然而,此刻这险恶之地,却并不平静。
陈旭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降落在距离涧口数里外的一座雪峰之巅,俯瞰下方。
只见陨星涧外那片相对平坦的冰原上,竟然已经聚集了数拨人马,各自占据一方,彼此警惕地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东侧,是一群身穿统一制式、带有古武协会徽记作战服的武者,人数约二十余人,以一位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为首,正是协会派出的先遣队。他们结成一个防御阵型,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其他势力。
西侧,则是陈旭的“老熟人”——暗星组织。人数不多,仅有七八人,但个个气息阴冷精悍,为首者赫然是那位曾与陈旭隔空交手、代号“血屠”的长老!他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负手而立,虽未刻意散发气势,却给人一种尸山血海般的压迫感。他似乎在闭目养神,对周围的紧张局势漠不关心,但陈旭能感觉到,一股隐晦而强大的神识,正如同蛛网般,细细探查着陨星涧入口的迷雾。
南侧,则是一群打扮各异、气息驳杂的散修和小型势力联盟,人数最多,约有四五十人,但良莠不齐,显然是被陨星涧异象吸引而来,企图浑水摸鱼。他们内部似乎也并不团结,彼此间充斥着猜忌与贪婪的目光。
北侧,则是让陈旭目光微凝的一群人。他们人数最少,只有五人,皆身穿样式古朴、绣着云纹星图的淡蓝色长袍,气息纯净而空灵,与周围环境的狂暴格格不入。为首是一名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几分倨傲的年轻男子,他腰间悬挂着一柄连鞘长剑,剑未出鞘,却隐隐有清越剑鸣回荡。这五人自成一体,对另外三方都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视。
“星陨阁的人?他们竟然也出世了?”陈旭心中一动,认出了那淡蓝色长袍的来历。根据昆仑藏书阁的零星记载,星陨阁是一个极其隐秘的隐世宗门,据说传承与上古星阁有些许关联,但早已式微,极少在世间走动。他们的出现,无疑让局面更加复杂。
除了这四方明面上的势力,陈旭的神识还敏锐地捕捉到,在更远处的冰崖阴影中,以及地下冻土层里,还隐藏着几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浓重死气与邪意的气息——幽冥殿的残余,或者说,另一批幽冥殿的人马,正如同毒蛇般潜伏着,等待时机。
群狼环伺,虎视眈眈!
所有人的目标,显然都是那被迷雾与空间裂缝守护的陨星涧!
陈旭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注意。他刻意收敛了气息,在这些人眼中,他不过是个孤身前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散修,无足轻重。
他乐得如此,正好可以暗中观察。
就在这时,那暗星组织的血屠长老,缓缓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古武协会那名带队老者身上,嘶哑的声音响起:
“柳长老,这陨星涧外的‘迷星幻雾’与‘空间裂痕’,非蛮力可破。你协会占据此地已久,想必已有对策了吧?不如拿出来,大家共享,也好早日进入这遗迹,各凭本事探寻机缘,如何?”
他这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古武协会。
那被称为柳长老的老者脸色一变,沉声道:“血屠,你休要胡言!我协会对此地亦无良策!此地凶险,我劝诸位还是速速退去,以免枉送性命!”
“呵呵,无良策?”散修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阴阳怪气地叫道,“谁不知道你们古武协会底蕴深厚,肯定藏着掖着!想独吞宝藏,没那么容易!”
“就是!见者有份!”
“把进去的方法交出来!”
散修们顿时鼓噪起来,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协会众人。
北侧那星陨阁的倨傲青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仿佛在看一群蝼蚁争吵。
血屠长老则不再说话,只是那猩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显然是要借刀杀人,逼协会就范。
柳长老气得脸色铁青,却也不敢犯众怒,只能强压怒火解释道:“诸位,此地禁制乃上古所留,玄奥无比,我协会确实……”
他话未说完,异变再生!
只见陨星涧入口那浓稠的迷雾,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与此同时,那些原本时隐时现的空间裂缝,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骤然变得密集且不稳定,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在迷雾边缘窜动!
“禁制松动了!”
“机会!”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早已按捺不住的散修人群中,立刻有数道身影被贪婪冲昏头脑,迫不及待地化作流光,冲向那翻滚的迷雾!
“蠢货!”星陨阁的倨傲青年冷哼一声。
柳长老和血屠长老也同时脸色微变。
果然,那几人刚靠近迷雾范围,原本看似无序的空间裂缝仿佛受到了牵引,瞬间如同拥有生命般聚合起来,形成几道巨大的、扭曲的黑色裂口!
“不——!”
“救我!”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那几名冲在最前面的散修,连一丝反抗都没能做出,便被那空间裂缝瞬间吞噬、撕裂,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彻底湮灭!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蠢蠢欲动的人瞬间冷静下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然而,就在空间裂缝爆发、吞噬那几名散修的同时,那翻滚的迷雾,也短暂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疏漏!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浩瀚的星辰气息,从那一丝疏漏中弥漫而出!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迷雾便再次合拢,空间裂缝也恢复了之前的时隐时现,但那一闪而逝的星辰气息,却让所有感知敏锐的人精神大振!
入口,并非完全无懈可击!刚才那禁制的波动,似乎存在着某种规律!
陈旭眼中精光一闪。他凭借远超在场众人的神识以及对星辰之力的深刻理解,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规律!那并非简单的能量潮汐,更像是……某种阵法的呼吸节奏!与周天星辰的运转,隐隐契合!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各自盘算之际。
北侧,那一直冷眼旁观的星陨阁倨傲青年,忽然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飘逸如仙,竟无视那令人恐惧的空间裂缝,直接走向迷雾!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古朴的罗盘,罗盘指针飞速旋转,散发出淡淡的星辉。
“是‘寻星盘’!星陨阁果然有备而来!”有人惊呼。
只见那青年依据罗盘指引,步伐玄奥,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巧妙地避开那些游弋的空间裂缝,身影几个闪烁,竟已深入迷雾数十米,虽然速度缓慢,却坚定地向着涧内而去!
“跟上他!”
“他知道安全路径!”
这一幕,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贪婪!暗星、散修,甚至古武协会的人,都按捺不住,各施手段,试图沿着那青年走过的路径,或者依靠自己的方法,冲向迷雾!
场面顿时大乱!
血屠长老桀桀怪笑,身形化作一道血影,后发先至,直接撞向迷雾,他周身血光缭绕,竟似乎能短暂抵御空间裂缝的侵蚀!
柳长老一咬牙,也带着协会精锐,祭起一件伞状法宝,护住周身,紧随其后。
散修们更是如同蝗虫过境,疯狂涌上,不时有人触发空间裂缝,发出临死前的惨叫,但更多的人依旧红着眼向前冲。
陈旭立于雪峰之巅,冷眼看着这混乱而残酷的一幕。
他没有急于动身。星盘的悸动告诉他,这陨星涧,绝非善地。那星陨阁青年虽有罗盘指引,但前路依旧吉凶未卜。
他在等,等一个最适合的时机,也在观察,观察这些势力,尤其是那隐藏的幽冥殿,究竟意欲何为。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落在那翻滚的迷雾深处,仿佛看到了一个沉寂了万古的舞台,正在缓缓拉开帷幕。
而这场大戏的主角,注定不会缺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