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脸颊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惊吓泛着红晕，呼吸还有些急促。
周砚低着头，目光恰好撞进她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他能清晰地数清她微微颤动的、长而卷翘的睫毛，近到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下颌。
他的手臂还紧紧环在她的腰际，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纤细。
少女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混合着雪后清冽的空气，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心脏，像是骤然被什么东西攥紧，然后开始失控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咚。咚。咚。
声音大得他怀疑沈昭也能听见。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能看到她瞳孔里自己清晰的倒影，能看到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唇瓣。
所有的感官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怀里的温度，她的气息，她睫毛的颤动，还有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周砚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沈昭也似乎愣住了，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她有些看不懂的浓烈情绪，一时忘了反应。
雪花无声地飘落在他们相拥的身影周围。
像一场静谧的梦境。
夜深人静。
周砚躺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转发出低微的声响。
他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
白天操场上的那一幕，如同被按下了无限循环播放键，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
沈昭脚下一滑时他骤然收紧的心跳。
她跌入怀中时那真实的、温软的触感。
她仰起头时，近在咫尺的、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双清澈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还有……
那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属于她的、淡淡的茉莉馨香。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甚至比当时亲身经历时还要深刻。
尤其是那种将她整个人牢牢圈在怀里的感觉……
手臂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份纤细和柔软，胸腔里仿佛还残留着两人身体紧密相贴时传来的温度和悸动。
当时那失控的、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着耳膜的心跳声，此刻仿佛又在安静的夜里重新响起。
咚。咚。咚。
每一声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烧得他口干舌燥。
周砚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驱散那过于鲜明的记忆和身体里莫名窜起的燥热。
可是没有用。
少女发梢扫过他颈侧的感觉，她温热的呼吸……
所有感官的记忆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变得更加磨人。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她羽绒服面料细微的摩擦声，和她那时因为惊吓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这一切，都让他心跳失序，血液奔流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冲动在身体里叫嚣着，让他想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具体该做什么，只能徒劳地辗转反侧。
他猛地坐起身，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下床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散了他身上的燥热，却吹不散心底那片燎原的火。
他就这样站在寒风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的灯火，试图让冷空气帮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一闭上眼，怀里那份真实的触感和心跳声又卷土重来。
周砚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既苦恼又带着点隐秘甜意的弧度。
完了。
他想。
今晚怕是彻底睡不着了。
另一个房间，另一张床上。
林耀同样睁着眼，深陷在失眠的泥沼里。
但与周砚那混合着悸动与甜蜜的烦躁不同，他周身弥漫的是一种冰冷而绝望的气息。
白日在操场边，眼睁睁看着沈昭与周砚嬉笑打闹，看着她跌入周砚怀中，看着两人那近乎相拥的亲密姿态……
那一幕幕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
而此刻，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刚刚结束的那场梦境。
梦里，没有周砚。
只有他和沈昭。
场景似乎是在一个温暖的室内，他从身后轻轻环抱着沈昭，下巴亲昵地搁在她的颈窝处，鼻尖充盈着她发间淡淡的、真实的茉莉香气。
怀抱里的身躯温软而顺从，仿佛本就该属于他。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满足和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在她耳边响起，清晰得可怕：
“老婆……”
那个在现实中他绝无可能、也绝无资格唤出的称呼，在梦里却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
然而，梦境的幸福感越是浓烈，醒来后的空虚和冰冷就越是刻骨。
现实是冰冷的墙壁，是空荡的房间，是沈昭那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疏离的眼睛。
“老婆……”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带着嘲讽的意味，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和梦境的虚妄。
他猛地坐起身，双手死死抓住头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为什么？！
为什么只能在梦里拥有？
为什么现实中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巨大的痛苦和不甘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起沈昭将奶茶塞回他手里时那平静的眼神，想起她和周砚并肩说笑时的模样，想起周砚护住她时那自然而然的姿态……
嫉妒、悔恨、无力感……
种种负面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越缠越紧，几乎要窒息。
他赤着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与周砚所见别无二致的、沉沉的夜色，只觉得那黑暗无边无际，仿佛就是他内心的写照。
他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