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利弊权衡,洪嘉最终还是接受了玄木尊者的同行邀请。这主要是因为三点:首先,他确实急需关于星枢和暴乱星渊的准确情报和安全路线,而玄木尊者显然对此了如指掌;其次,失去了逐星梭后,他独自在危险星域航行的风险太高,搭乘巡星槎能节省大量时间和精力;最后,他暗中观察发现,玄木尊者三人不像是奸诈之徒,那种温和与坦诚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洪嘉表面上和三人谈笑风生,暗地里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神识与云鲲星鳞的感应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和船上的动静。
巡星槎不愧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星海异宝,航行起来平稳异常,速度更是远超洪嘉之前的逐星梭。玄木尊者似乎对这片星域非常熟悉,操控星槎穿梭于各种险恶的环境之间,如履平地。时而穿越狂暴的陨石带,时而借助恒星的引力弹射,时而又潜入冰冷的星云深处隐匿行踪。
途中,洪嘉和玄木尊者交流很多。玄木尊者见识广博,对星海各大星域、各种奇特种族,乃至上古秘闻都有所了解,让洪嘉大开眼界。作为回报,洪嘉也分享了一些来自万泽域的见闻,特别是他在垂钓之道上的一些心得,让对炼器、阵法更感兴趣的星澜都偶尔会插嘴讨论几句。
那少女星萱更是活泼,经常缠着洪嘉问这问那,对他那根神奇的钓竿尤其感兴趣。洪嘉偶尔也会应她的要求,演示一些不涉及核心的钓技,引得她惊呼连连。
从交谈中,洪嘉得知,玄木尊者并非某个固定界域的修士,而是一位常年游历星海的“巡星使”,追寻着星辰的轨迹和古老的秘密。星澜和星萱是他的直系后代,从小就跟着他在星海中长大。他们这次去碎星带采集“星辰泪”,是为了给星澜炼制本命飞剑的核心材料。
“星辰泪不是实体,而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凝结体,只在某些蕴含强烈星辰怨念或悲伤意志的古老星辰碎片中,经过漫长岁月才有可能孕育出来。”玄木尊者解释道,“碎星带是远古一场大战的遗迹,那里漂浮着无数星辰残骸,是寻找星辰泪的最佳地点之一。但也正因为如此,那里的空间极其不稳定,残留着各种狂暴的能量和战死者的不屈战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战魂风暴’,非常危险。”
洪嘉默默记下,同时对那“星辰泪”也产生了一丝好奇。蕴含星辰意志的能量凝结体,不知道对他的潮汐星辰珠或者青竹钓竿有没有用处?
几个月后,巡星槎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碎星带。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见过魔渊战场的洪嘉,也感到一阵震撼。
那是一片无比广阔的、由无数破碎星辰和巨大舰船残骸构成的死亡地带!大大小小的碎片相互碰撞、摩擦,发出无声的轰鸣。五彩斑斓却充满死寂的能量乱流如同彩带般穿梭其间,时而凝聚成狰狞的战魂虚影,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区域都弥漫着一股悲壮、苍凉而又危险的气息。
“我们到了。”玄木尊者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星辰泪通常孕育在那些体积较大、蕴含特殊金属矿脉,并且怨念最为集中的星辰核心碎片之中。我们需要深入碎星带,小心搜寻。澜儿,萱儿,提起精神,跟紧我。洪道友,也请多加小心,这里的战魂风暴无形无质,专门攻击神魂,让人防不胜防。”
巡星槎放慢速度,如同幽灵般滑入碎星带的外围。玄木尊者手持白玉拂尘,道道清辉洒落,形成一个柔和的光罩,将整艘星槎笼罩,有效地隔绝了外部混乱能量的侵蚀和那些战魂虚影的窥探。
洪嘉能感觉到,这光罩蕴含着一种宁静心神、净化怨念的力量,显然玄木尊者对此行准备充分。
星槎在残骸间小心穿行,星澜和星萱都屏息凝神,各自施展灵目术或感应秘法,搜寻着可能孕育星辰泪的碎片。洪嘉也释放出神识,配合云鲲星鳞的空间感应,仔细探查。
碎星带内部比从外面看更加混乱和危险。时不时有巨大的碎片毫无征兆地崩解,引发连锁爆炸;隐匿在暗处的能量乱流突然爆发,如同利刃般切割一切;那些战魂虚影虽然被光罩阻挡,但它们散发出的不甘与怨念,依然能影响到心神不坚的人。
搜寻了数日,虽然发现了几处蕴含浓郁星辰之力的碎片,但都没有达到孕育“星辰泪”的程度。
这一天,当星槎穿过一片由巨大金属舰桥残骸构成的峡谷时,洪嘉手中的云鲲星鳞,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渴望的悸动!它指向峡谷深处,一块半埋在众多残骸之下、通体呈暗银色、表面有着无数扭曲孔洞、散发着浓郁悲伤与不屈意志的巨大金属球体!
“在那里!”洪嘉立刻出声指引。
玄木尊者目光一凝,操控星槎靠近。离得近了,众人都感受到了那金属球体散发出的强烈情绪波动,仿佛有无数英灵在其中呐喊。
“好强烈的战意与悲伤……此地定然孕育了星辰泪,而且品质可能极高!”玄木尊者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这碎片周围的能量场极其狂暴,空间结构也很不稳定,强行靠近恐怕会引发大范围崩塌,甚至惊动更深处沉睡的可怕存在。”
星澜尝试着催动剑诀,一道凌厉的剑气射向金属球体,试图破开外围屏障。然而剑气刚一接触,那球体表面的孔洞中便喷涌出无数银色的能量触手,瞬间将剑气搅碎,同时引动了周围残骸的共鸣,整个峡谷都微微震动起来!
“不行!硬取风险太大!”星澜收剑,沉声道。
星萱也尝试了几种收取法诀,都无功而返。
玄木尊者捋着胡子沉思,似乎在思考稳妥的方法。
洪嘉看着那剧烈能量反应的核心,以及其中若隐若现的一点璀璨银光,想必就是星辰泪,心里再次冒出了那个念头——既然不好拿,何不……钓出来?
他上前一步,对玄木尊者说:“前辈,晚辈或许有个办法,可以尝试收取此物,或许可以避免大的动静。”
“哦?”玄木尊者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特别是他手中的青竹钓竿。
洪嘉不再多言,走到船首,凝神静气。他这次要钓的,是那极度凝练的星辰能量与意志集合体——星辰泪!这可比钓取实体或神念更难了,需要极其精准的掌控力,以及对那种悲伤不屈意志的理解与……共鸣?
他回忆着魔渊战场上那些联军修士视死如归的眼神,回忆着水云居士逐鲲未果的遗憾,回忆着自己对回家的执着……
一种类似的情感,在他心间流淌。
他缓缓举起了钓竿。这一次,钓竿上流转的不再是混沌之色,而是变成了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包容一切悲伤与希望的星空蓝色。
无形的钓线,带着洪嘉的一丝神念与情感,如同最轻柔的抚慰,穿透了玄木尊者的守护光罩,避开了外围狂暴的能量触手,悄无声息地探入那金属球体的核心,轻轻地……缠绕上了那一点璀璨的银光。
没有强行拉扯,没有对抗意志。钓线就像桥梁,沟通着内外。
洪嘉以神念传递出一股意念:不是掠夺,而是理解;不是占有,而是承载。他将那份对执着、对遗憾、对不屈的感悟,通过钓线传递过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剧烈挣扎、散发着抗拒意志的星辰泪,在接触到这股充满理解与包容的意念后,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它表面的银光变得柔和,那悲伤的气息似乎也淡了一丝。
它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的归宿。
下一刻,在那金属球体能量喷发的前一刹那,星辰泪主动脱离了核心,顺着那根星空蓝色的钓线,如同回家的小鸟,轻飘飘地飞了出来,落入了洪嘉早已准备好的一只玉瓶之中!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引发任何能量暴动!
玉瓶盖上,那浓郁的悲伤意志也被隔绝了。
玄木尊者、星澜、星萱都看得愣住了。
特别是星澜,他身为剑修,最能感受到那星辰泪中蕴含的强烈不屈战意是多么难以驯服,可洪嘉竟然……就这么“钓”出来了?而且似乎还化解了它一部分戾气?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洪……洪道友……你这钓鱼的本事……”星萱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玄木尊者深深地看着洪嘉,眼里赞赏之色更浓,抚掌轻叹:“以感情为饵,以心灵为竿,钓取世间真意……道友这种本事,已经快要达到‘道’的境界了!老夫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洪嘉微微一笑,将装有星辰泪的玉瓶递给玄木尊者:“前辈过奖了。幸好没让您失望。”
玄木尊者却没有立刻接过,他看着洪嘉,又看了看那玉瓶,沉吟片刻,忽然笑道:“这东西既然是道友钓到的,那它就和道友有缘。而且,经过道友的手,它里面的戾气消散了一大半,更添了几分灵性,对澜儿炼剑或许效果更好。这样吧,这东西就算作道友帮忙的报酬,老夫再另外给道友一份等价的星空材料,怎么样?”
洪嘉一愣,没想到玄木尊者这么大方。这星辰泪价值不菲,对方竟然愿意让出来?
“前辈,这……”
“不用客气。”玄木尊者摆摆手,态度坚决,“如果不是道友,取这东西还得费老大劲儿,甚至可能一无所获。这是道友应得的。而且,老夫看道友似乎也修炼星辰之道,这东西或许对道友也有用处。”
洪嘉见对方诚意十足,便不再推辞,收下了玉瓶:“既然如此,晚辈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前辈。”
他确实能感觉到,这星辰泪中精纯的星辰之力和那股不屈意志,对潮汐星辰珠和自己的《万海归源诀》都有不小的吸引力。
此行目的达成,玄木尊者心情大好,笑道:“好!这儿的事情搞定了,我们这就离开碎星带。接下来,就送洪道友去第七星枢所在的区域吧!”
巡星槎调转方向,驶离了这片危险的残骸之地。
洪嘉摩挲着手里的玉瓶,感受着其中温凉而坚韧的能量波动,对即将抵达的星枢,充满了更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