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在破旧楼道里尖锐回响，红蓝光芒透过门框旋转闪烁，将狼藉的室内映照得光怪陆离。
几个混混被警察铐上带走时，看向林羡予的眼神还带着惊惧和难以置信，仿佛无法理解这个漂亮得像个瓷娃娃的年轻人，下手怎么会那么黑，那么狠。
林羡予没空理会他们。
因为一道比警察叔叔更具压迫感的目光，正像冰锥一样钉在他身上，冻得他几乎想缩起脖子。
靳沉舟就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挺拔如山岳，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说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结了冰的寒潭，从林羡予凌乱的头发，扫到他沾了灰尘和零星血迹的衣领。
最后，死死锁定在他右手手腕上那道不算深、但异常刺眼的红痕上。
那是刚才混战中，被碎裂的酒瓶边缘不小心划到的。
【完了完了完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被抓个正着！】
【这眼神……是要把我原地解剖了吗？！】
【我现在装柔弱还来得及吗？比如晕过去？】
林羡予内心警铃大作，肾上腺素因为刚才的打斗还没完全消退，此刻又混合了浓浓的心虚和恐慌，让他手脚都有些发凉。
他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靳沉舟，你怎么来了？”
安迪站在一旁，微微垂首，低声道：“靳总，是我失职。”
靳沉舟没理会安迪，迈开长腿，一步步走进来。
皮鞋踩在满是碎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林羡予的心尖上。
他径直走到林羡予面前，无视了旁边试图开口解释的苏景，一把攥住了林羡予想要藏起来的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受伤了？”靳沉舟的声音低沉冰冷，听不出情绪，但林羡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微颤和滚烫的温度。
【废话！看不见吗？！】
【不过比起地上那几个，我这点伤算个屁啊……】
“小、小伤，不小心划了一下，没事……”林羡予试图轻描淡写，声音却有点发虚。
靳沉舟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红痕，眼神暗沉得吓人。
他抬起眼，目光终于扫了一眼蜷缩在角落、脸上挂彩、楚楚可怜的苏景，然后又落回林羡予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为了他？”
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醋意和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暴怒。
【我能说是路见不平，唯有拔刀相助吗？】
【可事实就是因为他啊！但这能承认吗？显然是不能！】
林羡予头皮发麻，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能平息大佬怒火的说法：
“也、也不全是……主要是这帮人太嚣张了，光天化日之下……我这是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靳沉舟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不信，“林羡予，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嗯？”
他的拇指用力摩挲了一下林羡予手腕的伤口边缘，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林羡予“嘶”了一声，委屈感混合着痛痒涌上心头，嘴一撇，下意识地就开始甩锅外加真情实感地抱怨：
“谁让他们嘴贱手也贱！还想摸我脸！我不揍他揍谁？！”
“而且他们还要卖……卖苏景！这能忍吗？！”
“我这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你凶什么凶！”
【对！就是这样！我是受害者兼正义使者！你不能凶我！】
【虽然出发点确实有点冲动了……但结果是对的！】
靳沉舟听着他心里那套又怂又横的逻辑，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当然从安迪简短的汇报和现场情况猜出了大概。
但一想到林羡予为了苏景，独自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还跟人动手受了伤，那股无名火就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尤其是，这小骗子居然是为了苏景。
“匡扶正义？”靳沉舟猛地将人拉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谁才是你该‘匡扶’的人！”
浓烈的醋意和占有欲几乎化为实质，将林羡予紧紧包裹。
林羡予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莫名地，心里那点心虚反而散了些。
他眨巴眨巴眼，试探性地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拽了拽靳沉舟的衬衫袖口，声音放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我这不是没事嘛。安迪很厉害的，我也很厉害的……你看，坏人都被打趴下了。”
说着，他还邀功似的指了指墙角还没清理干净的血迹和碎瓶渣。
靳沉舟：“……”
他被小骗子这浑然不觉危险、甚至还有点小得意的样子气得差点笑出来。
就在这时，负责现场的警官走了过来，客气但坚持地表示需要林羡予和苏景回警局配合调查，做详细笔录。
靳沉舟脸色更沉，刚想开口，唐辰及时赶到，低声与他沟通了几句。
靳沉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冷地瞥了苏景一眼，那眼神让苏景瞬间脸色更白。
“我陪他去。”靳沉舟对警官丢下这句话，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拉着林羡予，直接上了自己的车。
警局内，询问室。
气氛算不上严肃，毕竟林羡予是明显的“防卫方”兼“受害者”，加上靳沉舟这尊大佛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做笔录的年轻警官态度相当客气。
“林先生，请您详细描述一下事发经过好吗？您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警官尽量让语气平和。
林羡予坐在椅子上，手腕上贴着靳沉舟刚给他换上的新创可贴，看起来乖巧又配合：“哦，苏景是我同行，他打电话向我求助，说被人威胁了，要钱，还不止三百万呢！还要曝光他照片！这我能忍？作为娱乐圈遵纪守法好公民，我必须挺身而出啊。”
【没错，就是这样，树立我伟光正的形象！】
【虽然主要是因为他们想摸我脸……】
警官记录着：“然后您就独自前往了？”
“哪能啊。”林羡予一脸正气，“我带了助理安迪的，我们是去讲道理的。”
“谁知道那帮人那么不讲武德，上来就想动手动脚。”
“我这纯粹是正当防卫。警官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要不是被逼急了，我能跟他们动手吗？”
他边说边伸出贴着创可贴的手腕，表情那叫一个委屈无辜。
靳沉舟在一旁听着，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细胳膊细腿？
刚才拿酒瓶爆头的时候可没见你细。
讲道理？
你那是去讲物理的吧？
警官轻咳一声：“呃……根据现场同事初步勘查和对方伤势，林先生您的‘防卫’……可能稍微有点……过度？”
“过度？”林羡予眼睛瞬间瞪圆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警察叔叔，话不能这么说啊。”
“他们五六个人围殴我们，还持械。我和安迪这是面对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我这可是熟读《刑法》第二十条的！”
他啪啦啪啦一顿输出，直接把年轻警官说愣了。
【哼，跟我普法？小爷我穿书前为了写小说，可是研究过不少案例的！】
【想给我扣帽子？没门！】
警官显然没料到他会搬出具体法条，一时语塞：“这个……具体性质还需要进一步认定……”
“认定什么呀认定。”林羡予乘胜追击，身子往前倾，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警察叔叔，重点是他们是犯罪分子！他们勒索！他们非法拘禁！”
“他们还试图……那什么苏景！我们这是见义勇为，打击犯罪！您应该给我们申请个好市民奖才对！”
“怎么还能质疑我们防卫过当呢？这不让好人寒心嘛！”
他越说越激动，简直有种要反过来给警官上课的架势。
倒反天罡！
谁审谁啊这是！
靳沉舟看着身边这个瞬间从“小可怜”切换成“法律卫士”的小骗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面上依旧冷峻。
他适时地沉声开口，带着无形的压力：“李警官，我认为我爱人说的有道理。当务之急，是查清那几人的背景，以及他们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
“至于防卫是否过当，我相信法律自有公断。”
他一句“我爱人”，让做笔录的警官手抖了一下，也让林羡予耳朵尖悄悄红了。
【谁、谁是你爱人……乱叫什么呢……】
【不过……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在靳沉舟的强大气场和林羡予“有理有据”的辩解下，笔录过程异常顺利。
最终，警方初步认定林羡予和安迪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要求他们近期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配合调查。
走出警局时，天色已晚，晚风带着一丝凉意。
林羡予刚松了口气，正准备钻进车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林老师！请等一下。”
林羡予头皮一麻，僵在原地，心里哀嚎：
【不是吧大哥！你没看见我身边这座活冰山吗？还敢往上凑？！】
只见苏景和他的经纪人王姐快步走了过来。
苏景身上还带着伤，眼眶红红的，但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王姐则是一脸后怕和讨好。
“林老师，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苏景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作势就要鞠躬。
王姐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林老师，您真是我们苏景的大恩人。”
“这份恩情我们铭感五内，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林羡予看着面前这对恨不得当场给他立长生牌位的两人，又感受到身边靳沉舟周身骤然下降的气压，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铭感五内个鬼啊！没看见我内人（呸！是大佬！）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了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赶紧撤啊兄弟！】
他赶紧上前半步，虚扶了苏景一下，阻止了他鞠躬的动作，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官方又极其迅速的微笑：
“哎，苏老师言重了，举手之劳，都是同行，互相帮助应该的。”
他语速飞快，一边说一边拼命给苏景和王姐递眼色，眼神疯狂暗示：快走！别说了！没看见旁边那位吗？！
“后续的事情，警方会处理好的。你们也受了惊吓，早点回去休息吧。”林羡予继续打着官腔，只想赶紧把这尊“谢神”送走。
苏景似乎接收到了林羡予的眼色，但又好像没完全理解，还是想表达感谢：“林老师，那……那钱……”
【还提钱？！】
林羡予眼皮狂跳，赶紧打断他，语气低沉且囫囵，意有所指：“不用客气哈，中国人帮中国人是应该的哈……。
一边打哈哈，一边眼神往靳沉舟身上飘。
这回苏景和王姐总算反应过来了，目光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但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的靳沉舟，瞬间明白了利害关系。
“啊……对，对！都是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的，明白，明白！”苏景连忙改口，不敢再多言，“那……林老师，靳总，我们先走了，再次感谢！”
说完，几乎是拉着经纪人落荒而逃，生怕慢一步就会被靳沉舟的眼神凌迟。
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林羡予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一转身，就对上了靳沉舟深邃莫测的目光。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看得林羡予心里直发毛。
【他看见我递眼色了？！】
【话说，我只是在弘扬社会主义正能量，你信吗？！】
靳沉舟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向车门，动作带着占有的掌控力。
他拉开车门，护着林羡予的头顶让他坐进去，自己随后也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狭小的空间内，气氛瞬间变得逼仄。
靳沉舟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而是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林羡予微微绷紧的侧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法律宣扬和文化输出。”
“林老师现在……业务范围很广么。”
林羡予：“！！！”
阴阳怪气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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