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琛这边“安营扎寨”后,程昱以墨琛私人医生的名义,心安理得地在墨宅住了下来。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每天睡到自然醒,吃了睡,睡了吃,充分践行着程锦给他安排的“负责花钱”……哦不,现在是“负责休养”的宗旨。
实在无聊了,他就窝在房间里打手机游戏。
这两天,他匹配到了一个技术相当不错的队友,两人配合默契,连着赢了好几把。
程昱一高兴,就主动发送了好友申请,对方很快就通过了。
只是有点可惜,这个网友从来不开麦说话。
每次游戏里的沟通,或者私下闲聊,对方都是通过打字进行。
一开始程昱也没在意,以为对方只是性格内向或者不方便。
但连着几天都这样,他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这天打完一局,趁着等待匹配的间隙,程昱在游戏私聊框里敲字:【兄弟,你咋从来不开麦啊?是不是不能说话?】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了,言简意赅:【是的。】
程昱眨了眨眼,继续问:【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能。】
能听见,但不能说?
程昱的医者仁心有点被触动了。
他试探着打字:【是后天导致的吗?一般来说,先天性的失语很多时候会伴随听力障碍的。你这情况还挺少见的。】
这次对方停顿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才回复:【是的。】
程昱一看,心想果然是后天原因造成的。
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同情和想要帮忙的念头,毕竟他现在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医生。
【那个……我其实是医生,要不你方便的话,我帮你看看?说不定能有办法改善呢?】程昱热心肠地提议。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拒绝了:【不用。谢谢。】
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
程昱碰了个软钉子,摸了摸鼻子,倒也并不生气。
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求。
【好吧好吧,】他无所谓地打字,【不能说话也没事,反正你技术好,咱俩上分稳稳的!来来来,继续!】
他很快就把这点小插曲抛到了脑后,继续沉浸在游戏的快乐中。
对他而言,网友不能说话顶多算是个小特点,并不影响他们一起玩游戏。
他却不知道,网络另一端那个“沉默”的队友,此刻正看着屏幕上他发来的“你技术好”几个字,眼神复杂难辨。
又和程昱玩了两局游戏,看着他因为胜利在语音里开心地欢呼,屏幕这头的程锦指尖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几乎要冲破牢笼的渴望,快速在对话框里打字:【有点事,先下了。】
不等程昱回复,他便近乎狼狈地退出了游戏,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仿佛那样就能隔绝掉所有来自程昱的气息和声音。
宽敞奢华的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映照着程锦苍白而疲惫的侧脸。
他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按压着阵阵抽痛的太阳穴。
心理医生的话犹在耳边:“程先生,您的占有欲已经演变成了一种病态的控制欲,这对您和程昱少爷都是极大的伤害。您必须学会控制,保持距离,给他空间,也是给您自己疗愈的机会。否则,您只会彻底毁了他,也毁了自己。”
他照做了。
给了他自由,也给了自己一个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他动用所有资源,将程昱送回了国内,让他远离自己这个“病原体”。
他知道程昱现在过得很好,很自由,甚至……似乎已经慢慢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可是他自己呢?
程锦环顾着这间巨大却空荡得令人心慌的书房,只觉得一股蚀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医生让他学会控制,他已经在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了。
他不敢出现在程昱面前,不敢打电话,甚至连听到他的声音都是一种奢侈的折磨。
他只能像个卑劣的偷窥者,通过李旭的汇报,通过那个不敢开麦的游戏账号,小心翼翼地、贪婪地汲取着关于程昱的零星碎片。
可是……不够。
远远不够。
光是听着他透过电流传来的、毫无阴霾的笑声,那股想要触碰他、拥抱他、将他重新牢牢锁在自己怀里的疯狂念头,就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想他。
想到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空洞地疼着。
想到每一个夜晚都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是程昱那双带着恨意或是彻底空洞的眼睛。
想到自己即使拥有泼天的财富和权势,却连最想拥抱的人都无法靠近。
“我已经……很努力了……”程锦将脸深深埋进掌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喃,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可是……好想他……真的好想……”
理智告诉他,他做的选择是对的,是对程昱最好的安排。
可情感却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叫嚣着要冲破一切束缚。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多久。
这种明知解药就在眼前,却必须强迫自己饮鸩止渴的煎熬,几乎要将他逼疯
这种靠着网络游戏和零星汇报来维系“联系”的日子,程锦艰难地维持了大半年。
他像个上了瘾的囚徒,每天最大的慰藉和最大的折磨,就是那短暂的游戏时间。
然而,这天晚上,他习惯性地登录游戏,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头像亮起。
一天,两天……整整一个星期,程昱都没有上线。
程锦彻底慌了。
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是出意外了吗?是生病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墨琛没有照顾好他?
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程昱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他苦苦维持的理智。
什么心理医生的告诫,什么保持距离,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他几乎是立刻命令秘书订了最早一班飞往国内的机票,什么行李都没带,像个疯子一样直奔机场。
他必须立刻确认程昱的安全!必须亲眼看到他!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手机响了,是李旭打来的。
程锦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李旭似乎被他的急切惊了一下,但很快沉稳地汇报:“先生,请您冷静。小昱少爷一切安好,他没事。”
程锦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腿都有些发软,他靠在冰冷的机场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才哑声问:“那他为什么……”
李旭解释道:“是墨琛先生和姜予安少爷那边出了些问题,似乎闹得挺不愉快,小昱少爷这几天一直在那边陪着,所以没什么时间玩游戏。”
原来是这样……程锦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和后怕。
他差点……差点就又失控了。
既然已经来了,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返程。
他让司机将车开到墨宅附近,远远地、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不敢靠近,只敢像个卑劣的偷窥者,透过车窗,望向那座宅邸。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心灵感应,他刚好看到程昱从院子里走出来,似乎在散步透气。
夕阳的余晖洒在程昱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比在他身边时更多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他过得很好。
真的很好。
没有他程锦,他依然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更好。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程锦的心脏,不剧烈,却带着绵长而绝望的痛楚。
他贪婪地、近乎刻骨地看着那个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刻印在灵魂深处。
然后,他猛地收回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对司机哑声吩咐:“走吧。”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那条街,也驶离了他触手可及的阳光。
他终究,还是只配活在阴影里,远远地看着他的阿昱,平安喜乐。
这就够了。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就够了。
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痛,痛到几乎无法呼吸。